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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妃(148)

那一刻,她猛然望入凤翔幽深的眸底。膝下一软,重重跌坐于地。也不知腹中孩子是否感受到了即将来临的危险,竟是莫名的刺痛起来。一阵一阵,痛的涌动起来。

“婉儿——”凤翔几乎是衣袍带了风一般冲了过来,顷刻将她揽入怀中,急切道:“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江书婉心中冷冷一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她拉过凤翔的手按在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上,水眸微抬,缓缓柔和道:“你摸摸看,他刚才动了呢。”

眸中,飞快划过一丝怨毒。她就是要他知道,他是多么的残忍,多么地令人憎恨,他是一个刽子手。虎毒尚且不食子,他禽兽不如。

凤翔略微粗糙的掌心轻柔地按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之上。骤然,一阵细弱的胎动隔着衣料传递至他的掌心,霎时一种莫名的喜悦骤然传遍全身,震颤着他的每一根神经。几乎在同时,他轻轻别过脸去,飞快地抬袖。

江书婉微微一怔,是她眼错么?方才她竟似看见一点晶莹自他眼角闪过,转瞬即逝,再也瞧不见任何踪迹。

宝鼎香烟,轻缓吐出百合香的烟雾,随着扑入室中的几缕寒风,袅娜如绪弥漫在华殿之中。世间的纷繁,若是也能如同这轻烟一般,说散便散,该有多好……

左兼深吸一口气,虽是有些不忍,可国事当前,必须有所取舍。他上前劝道:“皇上,靖国公那边静得出奇,只怕会有后招。如今隋国公又不问政事,此次虽纳其次女为妃,可终究不是亲生。皇上,如今我们势单力薄,再……”

“爱卿不用说了,朕有分寸。”凤翔转首,英俊的面上情绪浮动着,似有无数流年美眷在他脑海中飘荡。

须臾,他终恢复了冷寂的神情。站起身,他接过香琴手中的药碗,轻轻搅动着银勺,他浅浅尝了一口,目光眷眷留恋在她的身上,似永远也瞧不够一般。

渐渐,看着她的神色,变得复杂而遥远。将药碗递至书婉面前,他字字柔和道:“婉儿,你喝下罢,不会太苦的。”

她平静地垂下头,唇角漫上一丝凄惶的笑意。

周遭,生冷的寂静。

片刻后,她默默接过他手中的碗,望着那黑漆漆的药汁,怔怔出神。

不知何时,凤翔已是站起身,他一步一步地后退着。

那一刻,她抬头。

望着他沉寂无波澜的神情,仿佛是远远地、居高临下一般。那一瞬,心中有某种信念益发坚定起来,好似在渺茫的大海中突然见到了灼亮的明灯。亦是那一瞬,她下定了决心。

她极缓地、极缓地笑了起来,只问:“为什么?”

他的目光,静如止水,淡淡回答:“你那么聪明,自然知道是为什么。婉儿,我……”他的话,突然止住,不再继续。

一丝悲寂的笑浮上脸颊,她突然甩手,将白玉碗丢弃于地。

“砰”地一声,精美的瓷片染了黑漆漆的药汁,碎了一地,散落的光芒刺目耀眼。

左兼见状,双目瞪若铜铃,直直嚷起来:“娘娘,你想抗旨么?你身为东宸国人,能得皇上厚爱,受此正二品妃尊贵的身份,已属天大的恩赐!可我凤秦国有史以来,是绝不容异国女子诞下皇嗣的,你——你这是——”他气得发颤,语不成声。

江书婉冷冷一笑,目光平静得几乎没有感情。菱唇中吐出的字字,却似响雷震彻长空的惊雷。

“谁说,我是东宸国人?!”

殿中寂静的过分,尚能听见殿外积雪融化之声,一滴一滴,落在人的心上。

凤翔惊异间,双眸陡亮。

书婉正身,俯首一拜,“皇上,且听臣妾一言。”

又是一拜,她字字道:“隋国公年少时,曾有一女名唤庆芷雅,身份之贵,因凤秦国皇室没有女子,她五岁时便受册,封为长公主。只可惜,十六岁上下时,隋国公执意为其择一名驸马,长公主不愿被逼婚,便独自离家,至此再无所踪。后来,隋国公一直郁郁,亦再无子嗣,多年后收养一女,便是如今的庆妃庆芷柔。可是这样?”

左兼怔怔,长眉凝结,疑问道:“是有这么回事,那又如何?”

江书婉轻轻道:“长公主庆芷雅,便是我的娘亲。而隋国公是我的外公!听闻凤秦国,出生论贵,而我的娘亲是长公主。所以,谁说我是异国女子?”

语未必,凤翔眼里顿时倒映进满天银河星星,盛满闪闪晶莹。一臂将她抱入怀中,无尽的喜悦令他止不住的颤抖着。几乎不敢相信,山穷水复,竟也能柳暗花明。

他简直不敢相信,他的婉儿竟会是隋国公的亲外孙女,亦是隋国公唯一嫡系的血脉。论整个凤秦,谁又能比隋国公更尊贵,更有分量呢?

意外之喜,他不忘问道:“那,可有什么信物证明么?”他紧紧拥着她,生怕这突如其来的转机会随时飞走一般。

江书婉不经意地一避,那一瞬眼波冷淡地拂过他的脸,旋即安静地垂目。

她自怀中取出一枚翠玉耳环,摊在掌心,低声道:“这便是娘亲的信物。本是一双,如今只剩下一枚了……”

明翠的绿色,如此熟悉,直直耀入凤翔眸中,他怔了又怔。

“是你!那天,那人竟是你!”他几乎不可置信,那日在刘家村口碰上的女子,虽是装扮的很丑,可是那灵动的气质,令人过目不忘。竟然是她,是他的婉儿。

她清明的眼波缓缓漾入他的眸心,佯装不解道:“皇上,你在说什么?什么那天?”

凤翔神情颇为激动,一味欢喜道:“婉儿,还记得在东宸国刘家村口的茶铺么?你的钱袋被人偷了,我用一吊钱换了你另一只翠玉耳环。”

书婉含着渺漫如烟云的浅笑,似是惊异,双手捂住菱唇,颤声道:“竟然是你——”

“是我,婉儿,是我!我一直以为东都城楼之上是第一次见你,想不到我们早就见过了。竟然……婉儿,这是我们的缘分……定是上天让我们相遇相识的……”他将她紧紧拥入怀中,拥得那样紧。仿佛即将要失去的珍宝复又获得一般,久久不放。

江书婉沉默不语。

其实,她早就知道那日的人是他,因为她认出了他的碧落扇。

只是,今日,她便要通过这对翠玉耳环,至此牢牢抓住他的心。

他不会知道。她有多么地憎恨凤秦国,她憎恨着这样的血脉,若不是娘亲身上流着凤秦国的血,又怎会与爹爹相爱却不能相近。她恨,她恨“凤秦”二字。

她的爹爹守了一辈子东都,一切终也成了灰烬。

他不会知道,她的愿望始终是:令凤秦国,四分五裂。

天下归一,便不会再有那些纷扰了……

也不知,爹爹与娘亲……此刻在地下……能相守么?

她轻轻地、轻轻地依入他的怀中,感受他的欣喜。略略低垂的下颚,恰到好处地遮住她唇边一缕快意的冷笑……

……

黄沙落满地 第九章 挟天子以令诸侯

风雪渐止,寒月下,一个白色身影宛如浮云,悠悠飘过屋檐,她白衣落落纤尘不染,好似白云出轴,月华当空。

清幽身形腾起时,月光都好似暗了暗,衬着她的身影如月神下凡。纵上巍峨的宫墙,足尖在积雪上轻轻点过。身后素白的衣袍飘起,好似流云涌动,旋即便抹去她方才走过的痕迹。

皇宫之中,她曾来过数次,不过宫中殿宇众多,建筑大多式样相同,小路弯曲也不好分辨。她并不知晓这重重宫苑深处,究竟何处才是江书婉的居所。

七转八弯,她竟是来到了御膳房,不过御膳房中人多且杂,不便混入。灵机一闪,她在一棵腊梅边站定,捡起石子,远远地抛了出去。

御膳房外,值守的小太监一惊,奔至声响处细看,清幽自袖中悄悄放出一只麻雀,那小太监见是一只鸟儿,笑了一下,返回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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