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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妃(171)

他的冷酷,他的暴戾,他的精锐,他的松懈,他的伤害,他的轻柔,一一在她脑海中掠过,无法停息。

那一刻,她心中乱极了,几乎站立不稳。

凤绝见她摇着头,一步上前,靠近她一些,迫视着她,“你以为,是他杀了你的小师弟么?其实,后来我问了他身边的副将,当时你的小师弟前来兵营挑衅,本就是抱着必死之心。更何况任何一座兵营若是遇到这般突然袭击,都是会下令放箭自卫的。况且,当时凤炎赶到时,你的小师弟已经中箭,他就是想阻止也来不及。你仔细想想,若是他真想杀你们,就是你也未必能顺利从箭雨之中逃脱,他,从来都不是那样的人。”

清幽摇着头,睫毛上有泪珠恍若,她凄然一笑,“其实你有所不知,黑阙与凤炎是同门师兄弟。黑阙因着凤炎弑师灭门而一路追杀他,所以,我一直以为,他心狠手辣……”

凤绝长眉一轩,冷道:“也许,弑师灭门也是另有隐情。凤炎此人最重情义,绝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总有一天,我会亲自找出事情的真相!”

是这样么?会是这样么?

清幽骤然望向凤绝隐痛的眸底,脑中轰然鼓噪着无数尖刺的声音,仿佛是无数器乐在耳边狂乱地喧嚣着。所有的思想一扫而空,会是这样的么?真是自己冤枉了凤炎么?真的是自己没有弄清楚真相,真的是自己过于冲动么?

她还清楚地记得,那一日,凤炎负手而立,他的身后,是一轮初升的巨大红日,霞光万丈,将他英挺的轮廓描画得更深更硬……

可是,他死了,真相已经随着他的死而灰飞烟灭……

肌肤上透出一层一层凉意,她有瞬间的失控,朝着凤绝大声道:“为什么,为什么那日你要突然出现?我本来是想和他同归于尽的!我一心求死,只想着最后拉断琴弦,弦断音断,尽皆人亡……反正他也是一心求死……不然又何必……”

那一刻,她的心中,有着退缩。她不要知道真相,她突然不想知道真相。

凤绝一怔,墨色的双眸闪过深深地疑惑,他突然上前一把握紧她剧烈颤抖的双肩,神情激动道:“什么叫做他也是一心求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其实,他心里也不是没有过疑惑。凤炎带着信号弹和雷火,显然是有备。可早知会如此,凤炎又何必接下生死宿命帖,既然接下,又为何会发送那枚信号弹。

一切,过于巧合,一切,都有着可疑之处。

清幽自知失言。其实,那一瞬间所发生的事,她自己亦是一头雾水。当时凤炎以银针击中她的手腕,令她震出琴音,断了他全身的经脉,她至今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么做。又为什么要死在自己手中,难道,仅仅是为了令凤绝对自己死心么?

凤绝见清幽神色益发迷离,心知其中定有蹊跷。

他进一步逼问道:“你告诉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快告诉我啊!你明白的,我从来都不想恨你,你告诉我,凤炎不是你杀的,这其中还有隐情是么?对不对?”

清幽被他摇得有些头晕,尚存着一丝清醒,望着他明净的眼眸中,竟是燃烧起点点希冀的火苗,隐藏不住的深情一如往昔。她的心中,酸楚地扯出撕裂般的疼痛。她究竟有什么好,值得他如此。从前,她将他折磨得还不够么?

她拼命地摇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放手!”

凤绝却不肯松开,挺拔的身子轻轻颤着,“你肯定有事瞒着我,肯定有!方才你已经说漏了,你别想否认。你说,你去刘家庄寻找江书婉,恰好遇到了我。所以,当时你根本就不是与轩辕无邪预谋好,诱我入陷阱,对么?十香软筋散的事,你其实也并不知情,对不对?”

清幽心底蓦然一软,双睫一低,一滴清亮的泪缓缓滑落。

然而,残存的冷静告诉着她,她与他,是不可能有结果的。她只会带给他痛苦、犹豫和挣扎。

如果,凤炎用尽生命就是为了换取凤绝的冷情,就是为了保全凤绝,就是为了拆散他们。

那么,她将尊重凤炎的心愿。因为,那也是她所希望的。

无论将来东宸国与凤秦国日后会如何收场,她只希望,她是她,他还是他,再没有交集。

渐渐,她镇定下来,轻引一笑,“今晚你太激动了……竟是胡思乱想。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么?我的话,你也信?”

凤绝皱眉,还待再说。

此时被缚住的那少年已是醒转,一见自己手脚皆是被绑住,他骤然大叫起来,“来人啊,救命啊!来人啊,救命啊!”

凤绝连忙转身,点住那少年的哑穴,然而那少年方才喊的几声已是引来了土庙门前众人的注意。听着隐隐有如海潮的脚步声朝这边汹涌而来。

清幽慌忙推了推凤绝,正色道:“你赶紧带着这少年前去风宿城。我转道去下燕祁山脚下的小镇,那里有我们白莲教的分堂口,你办你的事,我办我的事!”

凤绝神情间似有些担忧,“那你什么时候抵达风宿城呢?”

清幽细细一想,旋即道:“四日后正午,在风宿城北城门等,不见不散。”

凤绝轩眉一凝,“刚才的事,你还没有说清楚。不行,你必须给我个说法!”

此时喧闹声益发逼近,清幽蹙眉,忙推了凤绝一把,低声道:“快走吧,若是现在就打草惊蛇,便不好了。”

听着动静,已是有人十分靠近。凤绝无奈之下,只得带着那昏厥的少年,飞身离去。

清幽亦是悄无声息地施展轻功,灵巧地一跃,伏于树梢,不动声响。

底下,一群教徒手持火把四处寻了寻。

其中一人奇道:“怪了,明明听见有人在喊,怎么到了这连个人影子也没?”

“会不会是听错了?”

“管那么多干嘛,对了,小魏呢,人呢?死哪去了?”

“不管了,不管了,回去练功了……”

一群人嘟囔着,渐行渐远。

四日后,风宿城,行馆。

西北方的城市,天气要比东都冷许多。这里,冬日阴寒未褪去半分,且每日早晚仍有些淅淅沥沥之意。

这日,凤绝方处理完风宿城中事宜,他一手撑上自个儿的太阳穴,轻轻揉了揉。几日来不曾好好歇过,难免有几分困倦之意。

适逢萧楚一步跨进来,他瞧见凤绝眼底泛着乌青,关切道:“绝,要不你去休憩一会儿?我等会儿再同你细说?”

凤绝摆一摆手道:“不了,中午还有要事。怎样?那服了圣药的少年,你可有瞧出什么端倪来?”

萧楚择了张凳子坐下,长眉一挑,道:“绝,与你所猜测的,相差无几。这是一种邪毒,于江湖中已是绝迹多年。这两天我翻阅了不少史集资料,方才查出一些来龙去脉。这邪毒起源于冥门,当初冥门专司培养杀手。天资差的,通常活不了多久,早就在冥门中的自相残杀中死亡。天资稍逊的,冥门也不会放过,外出任务之前就给他们服下此药。表面上看似功力大涨,可最终要不了多久便会死于非命。冥门的手段,可谓是阴毒至极。是以,能最终存活下来的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凤绝将手中一卷章本往桌上狠狠一撂,恨声道:“我就知道,这圣教与冥门一同出现,绝对脱不了关系。麻烦就麻烦在,背后也许还是新罗国在操控,真是令人头疼。对了,这种邪毒有解么?”

萧楚颇为遗憾地摇一摇头,“无解!至少我是无能为力的。若是用最好的药辅以治疗,那少年许能活上两三载,若是不治,任由体内阴寒扩散,渐渐侵蚀全身,直到肤体发白,冷若寒冰。不出一年,终将因呼吸衰竭而死。”

凤绝听罢,英挺的俊眉拧成死结,寒声道:“如此一来,还当迅速铲除圣教。拖得时日久了,受害的老百姓就会愈来愈多。”他低叹一声,“届时,也不知多少人将死于非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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