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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妃(73)

残余的霞色,映在她的身上,更显戚寂。路两边的秋草,也被晚霞铺上了一层金色,暮风吹来,掀起她衣袂飘飘,平添几分苍凉。

她不知,自己心中究竟在担心着什么,而这种莫名的恐惧竟然愈来愈令人无法镇定。她思忖着,也许,此刻唯有找上江书婉聊一聊才能平定她心中莫名的不安。

秋风徐徐,一扫白日里的闷热。夜幕降临,暮霭涌上,东都街上,沿街店铺的灯笼烛火挨家挨户地点燃起来。今日的路上行人相较十多日前,多了许多,大约是因着战事松缓,人们这才有了兴致出门,面容也不似从前那般僵硬。

她走着走着,突然瞧见前方不远处有一群人紧赶慢赶着正朝南门方向而去。看衣着打扮,手中执着船桨,应当是船民。他们走得很急,面上却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兴奋,眉飞色舞。

清幽从旁经过,听得他们边走边议论着,一名面容黝黑的男子催促道:“快点,快点。难得有这么好的生意,十两银子渡一船过九江,这钱赚得真容易。”

另一身形粗壮的人忙附和道:“是啊,是啊,前日我家隔壁的李阳回来说,他一晚上拉了四趟商客,挣了足足有四十两银子。我本不信,现在可是惨淡的季节啊。以为他是在白日发梦呢,想不到昨天临村的张扬去江边守了一整晚,竟然也拉了两趟,挣了有二十两。我这才相信,天下竟有这等好事,平日里过江载客一船不过收两吊钱而已。哎,也不知今晚还有没有这样的好事让我也碰上。”

方才那名面容黝黑的男子听罢,走得更急,不停地挥手道:“还不快点。其实,已经有好多天了,都怪咱消息太迟钝。哎……”

清幽听他们议论着,心中不免生出重重疑惑。世间可没有白捡的便宜,其中定有玄虚。她忙拉住其中较为瘦弱的一人,笑着问道:“这位小哥,你们这么急是要上哪里去?”

那人见清幽蒙着面纱,不见容貌,唯有一双眼眸如星辰般璀璨。这女子,拦着他尽问些有的没的,他神色不耐道:“姑娘,你可别拦着我挣钱,要知道,这么好的买卖不是天天都有的。”说着,便欲甩开清幽。

清幽见机,立即将一锭银子塞入他手中,赔笑道:“这位小哥,做什么都是买卖,不如先做了我这桩生意如何?”

那人将银子攥在手上,掂了掂份量,竟然足足有五十两,他犹是不信,又用牙齿咬了咬,确实是沉甸甸的白银。他喜不自胜,忙将银子收入怀中,复满脸堆笑道:“这位姑娘有所不知,我们本是城南李家庄的村民,平日里以在九江中渡船打渔为生。这九江乃是天险,仅有两处峡口,一处在新罗境内,一处便在东都南郊。”

夜色更浓,星月皆现。

他顿一顿,又道,“原本,我们都是在九江中渡商船的,往来虽是辛苦,总也能糊口。可是最近战事吃紧,官家又不许私载百姓逃渡南都。这一来,等于断了我们的营生。迫于生计,我们只得前往北门运物料,做些苦力,维持生计。只有极少数家中有老有小,实在走不开的,才留在九江边守着空船日日等。”

清幽听着听着,秀眉渐蹙,从那船民的话语之中,一时也找不出头绪。十指紧紧攥着衣摆,她急急催问道:“你继续说。”

那人拿了银子,倒也不心急着赶去九江边,只是慢慢道来,“姑娘莫急,且听我说详细了。这事的由头,大约是昨日。我们听说同村之人,晚上拉了好几趟商船,对方出手极为大方,一船便给十两银子。本来呀,留在九江边的同村人藏着掖着,不想将这挣钱的生意告诉咱们。可渡江之人十分多,纸也包不住火,这不,还是让我们给知道了。我们眼下就是赶去九江边拉生意。”

他的话,令清幽陷入了深思。

星光时隐时褪,始终不变的便是廖淡的夜色。

那人见清幽神色迷迷茫茫,不由问出声道:“这位姑娘,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清幽一时仍是找不出问题关键所在,只随口问了一句,道:“那你们一船通常能载多少人呢?”

那人答道:“不一定,要瞧船的吃水深浅,小的几十人,大的一两百人都有,最大的一艘,能载四五百。喂,姑娘……姑娘……”他正说着,便见那蒙着面纱的女子已是急急走远,心中益发奇怪,复又掂了掂怀中的银子,不禁乐道:“怪人,问几句话就给五十两银子。要是天天有这等好事,那该有多好。”转身离去,赶往九江,今晚要是再能载上几船,那这十几年家里的用度便都解决了。

清幽听得清楚,心中却依旧没有答案,也不知这渡江之事有何玄机,只是觉得万分奇怪,如今战事吃紧,应当只有想往外逃的,哪有理由还有往东都来的?

愈走愈急,脚下生风,不多时她已是来到了得月楼。

今日的得月楼几乎是高朋满座,人头攒动,喧声阵阵。

屋外,一轮洁白的月儿温柔地照下,依稀映在得月楼院前的荷花池中。水中,月儿近得仿佛伸手可及,硕大美丽。也难怪这里叫得月楼,也难怪这里的清茶,叫做“水中月”。望月品茶,自是别有一番风味。

丝竹之音透过夜空送入她的耳中,听着竟是带着淡淡的忧伤,心中益发烦闷。

清幽四处张望起来。这得月楼,她与轩辕无邪来过一次,蒙着面纱又很好认,里边端茶的姑娘十分眼尖,一眼便瞧见了她,直接引了她来到了江书婉的房中。

满室明亮的烛光,随着她推门带入的夜风,轻轻晃动着,亦撩动着江书婉浓丽的双眸中泛起点点水光。她一把将清幽拉进房中,复又朝外望一望,见无人,才关上门问道:“清幽,庄王没有和你一道来么?”

清幽拉下面纱,露出淸丽的容颜,颔首道:“嗯,他今日回来过,待了一刻又走了。”说到这里,她话语微滞,想起午后在房中那暧昧的一幕,俏脸不免又红了个透。

江书婉瞧了一眼清幽怀中抱着的琵琶,秀眉微扬,疑惑道:“清幽,你怎么将幽冥琵琶都带在了身上, 也未免太惹眼了吧,若是庄王知道,少不了要责怪你。他可心疼得你紧呢。”说到这,她唇边勾起一抹俏皮的笑容。

清幽咬了咬红唇,凝眉,正待想说话。

江书婉似是想起了很重要的事,双眸陡亮,突然又道:“对了,清幽,今日你来得正好。我刚刚收到一则内线消息,十分的古怪,分析不出缘由,一时也找不到头绪,正想着是否要差个人去告诉庄王。既然你来了,不如你去北城门一趟,同庄王说上一声吧。非常时期,我的人若是贸然出动,容易暴露,不妥。”

清幽颔首,应道:“书婉,你且讲。我也正想去北城门一趟呢。”

江书婉略略低首,附在清幽耳旁,低低语了几句,只见清幽秀美的面容一凝,眼中似有流光微转,却又转瞬即逝。

突然,清幽隐隐觉得不对劲,慌忙起身,别过江书婉道:“书婉,我先走了,你自己万事要小心。”

旋即匆匆跑出得月楼,街上人多,她复又笼上面纱,快步走着。

晚风徐徐,悄无声息地卷起她的乌发。秋叶飘飘,她神色迷惘地将落在长发上的一片树叶拈起,又将那树叶慢慢地揉搓,直到汁液染满手指,方才丢弃。

脑中,不停地回想着江书婉方才的话,

“清幽,我收到内线消息,前一阵凤秦国似乎派人与新罗国密谈,也不知他们之间达成了什么协议。且最近新罗国边境似有异常动向,往来许多马蹄车辙印痕,也不知是何原因。”

思绪点点一跳,清幽又突然想今晚碰上的那船民的话。最近往东都而来,横渡九江的商旅突然多了起来,且出手大方。何人会出手大方呢?

如果,一船可以载一百人,那么十船便是一千人,那如果十天十船呢,便是一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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