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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皇后(130)

琴书的建议,她欣然接受。

有这样一日,琴书建议她去杏林苑观看司天监莫寻教导宫女下棋,彼时的她向来固居云华宫,闭门不出,为的便是不想惹人注目。那时的她,从未怀疑过,琴书邀她去观看下棋,会不会只是将她引开,调虎离山?

记得她与琴书一道构陷莫寻与梅妃,莫寻离宫前曾经提醒她,他如是说:“我的确是拿了你的贴身之物,不过是想作个纪念。敢问我又怎知是宁王送与你的定情信物?这么寻常的问题,难道你不曾想过么?”

的确,即便莫寻在杏林苑的那日棋局结束之后,顺手将她腰间的香囊及玉佩一并捞去,可莫寻又是如何知晓,这是风离御送给她的呢。即便是他能猜到如此不寻常的玉佩,必定是旁人相赠,敢问,除了与风离御极为贴近之人,或是自小伴他长大之人,何人能知晓这是一枚风离御自小的贴身之物,意义非同一般呢?

如果说,有一个人应该知道,且完全有理由知道,那么,这个人,只会是琴书。

可即便是莫寻提醒了她,她也没有怀疑过琴书。直到皇上驾崩那日,曾无意中透露,她的玉佩,竟是在云华宫中搜出的。当下,她便觉得大为疑惑,只是后来变故连连,且尘埃落定,她一直没有去细想。

如今仔细想来,她从来足不出户,怎会连内务府何时来搜宫都不知晓?唯一不在的那日,便是去杏林苑下棋之日。

由于丢失玉佩之时,琴书一直跟随在了她的左右,是以她怎可能怀疑琴书?

而那个装有蝶形玉佩的香囊,应当是一同被莫寻拿了去。而此时,她的手中,这个一模一样的香囊,又是从何而来?

一模一样!烟落脑中突然有零星一闪,忽的全部明了,原来竟是这样的。琴书一定是绣了两个一模一样的香囊,而那日香囊之中的玉佩早被调换过了,是以莫寻拿去的,应当只是一枚普通的玉佩。不过,即便莫寻那日没有顺手牵羊,琴书也一定会想办法让她丢了贴身之物。

原来,这一早便是一个圈套。

当真相一一清晰的浮出水面,烟落僵滞站立着,只觉得身后已是惊出了一身黏腻的冷汗,夏日凉薄的丝质衣料紧紧贴附在身上。

纤弱的身子不住颤抖着,身上发虚,一阵阵发凉。胸口闷的难受,本来她的孕吐反应已是好些了,此时此刻却又克制不住的干呕起来。

纱窗外的阳光那样明亮那样热,白晃晃地照在地上反得人眼晕。转眸瞧着案几之上,那三柱檀香如枯槁般死沉,只觉得那香的袅袅青烟都如一圈一圈的绳索,勒上她的脖颈,无法呼吸。

人心之深,竟能至此么?琴书,琴书!

犹记得,当时刘公公率人前来将她带去慎刑司,琴书神色焦急的上前拽住刘公公的衣袖,那焦切之色,竟是伪装的?

犹记得,琴书去慎刑司探望奄奄一息的她,泪流满面,见着动容,闻着落泪,这背后竟是算计?

犹记得,她自慎刑司出来之后,又入暴室,琴书对她悉心照料,独自一人做着所有的苦活,日渐憔悴与消瘦,难道仅仅是因为内心愧疚?

手中的香囊已是被她握得死紧,汗水将它湿了个透,几乎能掐出水来。

如果,连如此交心的挚友,都不能信任,都是在背后算计着她的,那真真是太可怕了。姐妹情谊?如果在这偌大的宫中,连琴书都不能信任,那还有谁能相伴?

原来,知晓真相的代价,便是如此的痛心!

烟落完全沉浸在了震惊之中,全然不觉身后已是有人掀起了湘妃竹帘,莲步踱了进来。

送走了映月,琴书本是满面舒心的笑容,甫一进屋,便见烟落背身站立,瞧着身形十分的僵硬,不由得疑惑上前,待到看清楚烟落手中所持之物时,她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无丝毫血色。

“烟落……”琴书小心翼翼唤道,声音细若蚁呐,结巴道:“你……怎么来了?”

烟落美眸眯起,面无表情,径自拉过琴书的手,方发现她的手竟与自己一般粘腻,皆是汗水。原来,她也会紧张至此?

“宛琴……”烟落启口,欲言又止,只定定瞧着琴书,秀眉纠成死结。她希望缘由由琴书自己告诉她,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我……”琴书将唇咬得发白,神情略过一丝难堪,滞滞道:“烟落,对不起,我只是见你不愿相助皇上,所以,所以才……我没有想到后果会那么严重……”

所以才将她置于死地而后生?烟落淡淡一笑,并没有说话。

琴书一脸紧张的瞧着她,额边已是泌出涔涔汗水。尴尬片刻后,才试探着歉然道:“烟落,那时是我糊涂了……”

烟落却突然出声打断琴书的话,只冷冷问:“我只想知道,这样的计划,他有没有参与?”

“他……”琴书疑惑的呢喃着,突然醒悟,连连摆手道:“不!不!绝没有,皇上绝没有参与其中,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是我,我只是想铤而走险罢了。”

烟落斜觑琴书一眼,淡淡道:“你是他的小姨,自然是替他说话。”铤而走险,以琴书这般温婉的个性,能有这样的胆量?陷当时的七皇子于困境,再绝处逢生?可能么?即便是自己,也未必敢如此豪赌!心中越想越是害怕,如果这一切的背后真的是他,那她,岂不是天底下最傻的傻瓜……

未待及细想,只见红菱突然冲了进来,也不请安,神色极是慌张,那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慌乱。烟落心下一沉,立即觉着大事不好。

红菱三步一冲,几乎撞在她的身上,上前便拽住烟落的衣袖道:“小姐!”情急之下,红菱竟是连称呼都喊错了。喘了口气,又道:“大事不好了,方才我经过正泰殿,适逢下朝,我听到不少朝廷官员正在议论着,尚书府,好似出了大事!”

尚书府出了大事?!能有什么样的大事?!烟落一惊,忙拽住红菱衣袖,紧张问道:“怎么回事?”连声音都在颤抖着。

“听说,皇上将老爷打入大牢之中,秋后问斩。少爷也因此受了牵连,要被放逐去南漠边境。眼下,皇上恐怕已是派人去尚书府中抄家了。”红菱终于一口气说完。

烟落彻底呆住了,脉搏的跳动渐渐急促,怦怦直击着心脏,心如同坠入腊月的湖水之中,那彻骨的寒冷激得双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竟是克制不住,直抖得如秋风中残留的枯叶一般。

“为什么?”她的声音嘶哑干涩,几乎低不可闻。

“结党营私!”红菱咬唇道,瞧着烟落突然推开她,急急朝外奔去,忙在身后大喊道:“娘娘,娘娘,你要上哪去?”可烟落的身影已然化作了一个焦急的小点,不复可见。

红菱看向身旁的琴书,只见她一脸木愣,只喃喃自语着,“结党营私,怎么可能呢?”

是的,怎可能?怎可能呢?烟落也是这般想的。

她拼命的跑着,直朝御书房奔驰而去,风离御近来都是宿在御书房,此刻也一定在。她不信,她绝对不信他会那样做!那样绝情!

夏日的天,说变就变,此刻便如同她的心境一般,腾然变得阴沉起来,密密层层的浓云遮蔽了日光,天气益发的闷热,没有一丝风,即便站着不动,都能教人泌出一身的汗。

是以当烟落奔至御书房之时,已然浑身湿透,如淋了一场大雨般。

此时宫门紧闭,刘公公见烟落上前来叩门,慌忙一臂拦下道:“皇上已经吩咐了,任何人不见。如果娘娘是为了尚书府来求情,则更是不见!”

烟落浑身狠狠一怔,如是,红菱说的便是真的,尚书府真的出事了。那一刻,她只觉心中最后一丝希冀也不复存在。而他,竟然都不愿见她。

结党营私之罪,秋后问斩!爹爹以前确实是太子一党,然慕容成杰与慕容傲亦是太子一党,且在朝中根基甚深。难道说,风离御不能撼动慕容成杰的固本,是以便赐罪于她的爹爹,斩去慕容成杰的左膀右臂,以儆效尤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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