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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皇后(210)

真的是像极了么?为何这么多人都这般说?为何?

再后来,月夜之中,笛萧合奏,初初见面时,南宫烈亦是将她错认作司凝霜。

自己与司凝霜,真的这般像么?烟落自问,心中不得不承认,现下想起来,仔细比较一番,其实是像的,三分容貌,五分性情。

过多的巧合,往往不是巧合,而是事实。那南宫烈的猜测,会不会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

突然,她的心底越来越凉,凉得仿佛一盆冰冷雪水兜头而下,骨子里皆是冰凉冰凉的。整个人几乎瘫软过去,一张娇俏的脸庞在刑那间变得雪白没有人色,脑中嗡嗡直响,嘈杂的声音愈来愈烈,几乎要盖过了周遭的一切。

如果,她是司凝霜的女儿,那她,岂不是亲手将自己的娘亲封宫?

如果,她是司凝霜的女儿,那她,岂不是风离御杀母仇人的女儿?

杀母之仇,仇深似海,不共戴天,那风离御他,又会如何看待自己?

烟落滞滞凝坐着,水波般柔和的双眸里隐隐含着氤氲雾气,眼前似有滚热的白雾翻滚,周遭的一切似乎都渐渐模糊起来。

风离澈不查烟落的异常,呼吸已是急促万分,不复平静,目光渐渐变冷,幽寒若千年寒冰,似利刃一般刀刀刺向南宫烈的胸膛,横眉厉声道:“司凝霜?!怎么又是司凝霜江?!父王,连你爱的也是司凝霜么?那样一个心如蛇蝎的女子,究竟有什么好?只得你们如此痴狂?风离天晋是,你亦是!”

“澈儿!”南宫烈神色一凛,少有的怒气喷薄而出,冷声道:“什么心如蛇蝎,休得胡言乱语!她本是多么纯洁善良的女子,若不是你的母亲苦苦相逼,屡次要置她于死地,又何至于此!澈儿,个中缘由,你什么都不知道!”一口气吼完,胸前已是气喘不已,起伏不定。他自觉失言,不免伸手掩住薄唇,整个人颓然跌坐在了楠木圈椅之上,神情满是懊丧。其实有些事,他原本不想说出来,只是眼下的情况,是再也瞒不住了。

风离澈从未见过南宫烈如此生气,不免有片刻的怔愣,印象之中,父王一直是待他极温和的。他的手掌有黏腻潮湿的冰凉,心中有一股滚热的强力激荡汹涌,只觉得心中堵得慌。自小他见惯他的母后为情所因,深深痛在心中。重重的疑惑与痛楚不停地翻叠交错,仿佛曾经愈合的伤。又被硬生生地撕开,撒上盐痛的麻木,他的母后,他那样崇敬之人,为何这般的命苦?他原以为风离天晋莘负了他的母后,想不到他的母后另有所爱,可如今,南宫烈亦是辜负于她,这教他情何以堪?

南宫烈目光稍稍温和了些,只是语气依日冷峻,指一指面前的座椅,道:“澈儿,烟落,如今你们都在这里,我便与你们说一说很久之前的事。”

风离澈面色似风雪冰冻,有凄冷的寒意,只身僵滞站立着,并不入座。

南宫烈却并不在意,缥缈的神色仿佛沉浸入如轻烟如尘埃般的回忆之中。

很久很久以前了,那时他还是那样的年轻,意气风发,年少气盛,性子桀骜不驯宛若一匹脱缰野马,便是如澈儿这般孤傲冷清。

他缓缓道来:“南宫世家本是前朝贵族,爵位代代世袭,享尽尊荣,我则更是前朝大长公主的亲外孙,是贵中之贵。彼时,前朝日臣之中,颇有些地位的,除了我们南宫世家,莫过于当时的宰相司家,翰林秋家。而我们南宫世家当时与宰相司正德交往亲厚,这一点,我心中极不情愿,只因我觉得司正德为人并不光明磊落,只知百般讨好昏君,巩固自己的权势,置天下苍生悲苦于不顾,不明大义。那时,我渐渐与为人刚正不阿的秋之衍往来密切。”

烟落静静听着,偶尔拨一拨垂落的髻发,拉着仍是僵硬站立的风离澈坐下,轻轻拍一拍他的手背,以示宽慰。不管真相如何,且先听南宫烈说完。至于秋之衍,烟落略有耳闻,想来便是风离御的外祖,母妃秋宛颐的父亲了,听闻当时他自内部起兵,栓住昏君,开城投降,功在社稷。

南宫烈略略折一折袍摆,继续道:“其实,原本我并未见过司凝霜,直到有一日,司正德带着年方十六的她来到了南宫府中。我当即便明白了司正德的意思,他想将自己的女儿许配于我,从而更加巩圄自己在朝中的地位。”往事浮沉的瞬息间,南宫烈的神情益发缥缈起来,幽幽感叹道:“其实她真的很美,美的那样灵动。第一次见她之时,我的呼吸几乎都因为她的出现而微微凝滞了。其实那时我便被她深深迷住了。她的美仿若不沾染世俗里的污浊烟尘,眉间似有一点淡淡惘然的一点轻愁,就好似烟落现在这般。”

语毕,南宫烈深深望了烟落一眼,微微含笑。临水照花,仿佛照镜子一般,看着烟落,就仿佛眼前正坐着亭亭玉立少女时的她一般,时光似乎停滞在了二十多年前,不愿前行。如果一切,可以定格在初见的那一刻,就不会发生后面那令人痛心的一幕又一幕。

风离澈听罢,亦是转眸看着烟落,烟落确实有几分相似司凝霜,这点他一直注意到过,只是他从未想过烟落会是司凝霜的女儿,毕竟宫中相似司凝霜的女子甚多,那都是风离天晋所宠幸的替身罢了。不过,若说美,他承认,司凝霜与烟落,的确都有一种山风过处,晓雾初起的那种烟霞四散的朦胧之美。那种看似柔弱实刑坚韧的感觉,的确像极。

南宫烈轻声阑述道:“后来,司正德陆续又带着凝霜来过南宫家两次。有一次,我正在府中舞剑,突地察觉到隐在雕花小窗后看着自己的淡淡粉色身影。这样一留神,笔直出击的剑铎便偏了几寸。她的心意,我也明白。只可惜,那时的我,年少气盛看不惯前朝昏君暴政,荒淫无度,更不屑司正德的趋炎附势,阿谀奉承,我不愿自己因着一名女子而受制于他。所以,这桩婚事我没有应允,却也没有反对,只是这样闲闲晾着。而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昏君益发地变本加厉,克扣百姓,供自己享乐。彼时天下已是危如累卵,民生调敝,纷争起义不断,我不顾父亲反对带上家中三万卫队,连夜潜伏出城,毅然加入揭竿起义,讨伐昏君的行列。”

无声的叹息漫上心头,南宫烈眸光渐渐涣散,徐徐道来:“可我自小养尊处优,未曾受过一丝一毫的苦,加入起义之后,方知打仗并非纸上谈兵,也不比在家中舞剑射箭。初初我受了不少挫折,带着家将一路厮杀至凌城,正待出关喘息之时,却遭到了前朝军队的困堵。生死一线间,眼看着,我拼死带出的人马即将全军覆没,我自己亦是受了很重的腿伤。这时,有一名女子率两万铁骑踏雪而来,直攻关隘。彼时正植冬日,茫茫大雪纷飞,那女子一袭樱桃红色裘服,如一团烈火般,头上戴一顶貂绒毡帽,一身异族打扮。纷飞的雪花落于她充满英气的双眉之间,更添一份巾帼不让须眉的豪气。女儿带兵,驰骋沙场,我从未见过,当下颇为震惊,心中钦佩不已。那女子,便是你的母后,叶玄筝。”

说罢,他转眸觑一眼风离澈,风离澈这英挺的例眉与叶玄筝如出一撤,转过脸去,抚一抚额头,手势疲倦而苍凉,继续道:“当日我受因于凌城,无疑是你的母后于危难之中救了我。我对她,心中既是钦佩又是感激。出了凌城之后,我跟随着她与她的夫君风离天晋,以及当时的羌族族长慕容成杰会合一处。彼时我们年少,血气方刚,又有着相司的抱负,意气相投,是以我们三人结为了异性兄弟,共打天下。我们养兵蓄锐,共商战略,一路所向披靡。因着相互调兵配合,我时常与玄筝一道配合攻城,其实,我心中一直当她是男儿,是敬佩的兄弟,我岂知日久生情,她时我竟是渐渐生了莫名的情愫。可是,我自己知道,我对她决计不是爱。自从离开晋都之后,我时时会想起一人,边塞的夜是深沉的墨蓝色,星子的亮亦是惨白惨白,风裹着胡沙呼呼地吹,马儿低头啜饮着清冽湖水,看的久了,那清澈的湖水里慢慢会出现凝霜的面容。”他的眸光幽幽远远望向远处,多了几分迷茫。其实,不可否认,凝霜早就在他的心中深深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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