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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皇后(82)

那宫女眉眼间皆是春日笑意,灵巧盈然,立即打断她道:“奴婢夏菱,见过顺妃娘娘。”

夏菱,红菱,夏日红菱!竟是红菱!不便声张,烟落立即会意,唇边勾起温和笑意,慢慢道:“本宫看你颇为伶俐样,就去飞燕宫伺候着罢。”

“谢娘娘。”红菱福身,抬眸望着烟落,眼角竟是迸出了一丝俏皮的笑意。

看着红菱礼数周全,沉着大方,装扮亦是一丝不芶,显然已是经过了悉心教导。她突然明白,自从她流产离开了离园之后,红菱并未跟随她回尚书府,而是留在了离园之中。而此番琴书晋封秋贵人,她身边再无一个亲信得力之人。自然是风离御从中安排进宫,怕她深宫寂寞,特意寻了她贴身情同姐妹的红菱相伴。或许,当日风离御便已是有心让红菱入宫陪伴她,只是怕红菱礼数不全,是以才留在离园之中请人教导。

脸上悄悄覆上了一层淡淡红晕,似喜还羞。有些事,他从不说缘由。也许,那时的他,对她亦不是无情的,有的只是无奈而已。原来,他一直默默关照着自己,先是将他的小姨琴书自待遇优渥的织锦局调出来照顾她,眼下又是红菱。

只是,有红菱相伴虽然好,可她肩上的担子却是益发的沉重了。前头出了一个琴书,这红菱她可是万万要仔细照拂,不能再出差错了。

这一夜,夜色如纱漫轻落,整个皇城似被尚带着热意的乌夜所笼罩。烟落早在三更之前,便已到了杏林苑等候。等着等着,心中竟似有数名小人不断打鼓,惴惴跳动,许是久不见他来,难免有些担忧。一缕长发悄然垂落,她伸手拂过,方发现额上已是沁了细密的汗珠。

天闷热,月光如霜,缓缓自天际滑落,倒是添了几分凉意。风徐徐吹动着,带来了外头夜来香的轻薄香味。她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金鱼池中碧水,只恍惚看着那月儿的倒影一阵阵的被晃碎了。

“烟儿。”风离御不知何时已是来到她的身后,凝眉看着她淡淡惘然的背影,小声唤道。

“你来啦。”她心下一喜,方才的惴惴不安已然挥尽,转眸瞧着他,轻声道。

“嗯。”他眉目浅笑。

烟落静静瞧着他,今日的他穿着极其庄肃,一袭黑袍无滚边无绣花,长发只用一碧玉横插,极是素净,与他平日里的华贵大不相同。虽是眸中含了几分温情,却难掩淡淡忧伤。眉间轻拧,彷佛有化不去的愁。

仿若着魔了一般,她竟是欲伸手去替他抚平纠结的眉心,不想却被他紧紧握住小手。

“烟儿,我带你去一处地方。”

话毕,他拉她入怀,便直往杏林苑深处而去。二道相依缱绻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浓浓夜色之中……

卷二 深宫戚戚 第二十四章 我为皇,你为后

他牵着她娇小的手,在重重叠影的杏林之中肆意穿梭。月光自交错的衬影之间洒落,衬着他英俊轮廓的线条益发流畅。

一阵习习凉风,带着水气的郁郁清新,将近旁蜿蜒的池中那莲花清芬一浪浪浮过来,清凉安适。心中舒畅,她突然兴致大好,瞧着他的发簪在月光之中竟是隐隐泛着荧光,一时兴起,跟在他身后的身子竟是倾斜一跃而起,伸手便摘去他墨发之上唯一的碧玉。

他未曾料想她会有此举,猛然回头间已是满头黑发如山涧清冽的瀑布般倾泻而下,有如陡然松开一卷上等的绢帛,直铺至底。他的长发及腰,柔顺亮丽,比女子青丝飘垂犹胜一筹。长眉轻扬入鬓,亮若寒星般的眸子光芒闪动,眼角微微飞起,带了几分野性不驯的气息。

烟落怔住了,这般沉隐于夜色之中的他,极是美。本只是心中觉着好玩,寻个开心,不想现在自己竟是说不出话来,只紧紧握着他的碧玉簪,半臂僵在了半空之中,忘却了动弹。

他本已是牵着她的一只手,陡然转身又是擒住她另一只调皮作梗的手,狭长的凤眸微挑,其中含了几分揶揄,浅笑道:“你可知,解了男子束发意味着什么?”想不到,她也有这般俏皮可爱之时,于她平日里的端庄大相径庭呢。心下觉得一阵暖暖的。

烟落大窘,小脸红了个透,她自己也不知是怎么了,竟会做如此出格之事,这样的行为更像是对男子邀欢,当下十分尴尬。焖眸瞥过旁边,隐约似瞧见了不远处有绵延的红砖宫墙,忙岔开话题道:“那个,前边已是无路可去,你带我来这边做什么?”

他只邪气一笑,倒也不再为难她。突然将她抱起,足尖一点,轻身飞跃上宫墙,又是借力一纵,两下便跃入宫墙之内。

轻巧着地,他们落至一片柔软的草地之上。借着月光,烟落瞧清楚眼前似乎是一座荒弃已久的宫殿。她觉着荒弃,是因着这宫殿看似许久没有人居住。其实,这座宫殿打扫得极为细致,正如此刻她脚下所踏的青草,十分平整且没有一丝杂草。再往前走,便是正殿,门前凿开一条两车宽的汊白玉道相接,两旁凿开水池,池中竖着两个小塔状物,塔上有数个深邃的穿孔,似能在水中倒映出无数个月亮,粼粼波光泛动,与池中一盏盏亭立的白荷相映成辉,明月美景,一时间迷乱了她的眼。

“天,真美。你说,这里究竟有多少个月亮?”她由衷惊叹道,如此美景她从未曾见过。

“三个月亮。”他平静答道。

烟落心下疑惑,明明水中月亮倒影有十数个之多,他怎么说就三个呢。转眸望向他时,却发现他已是陷入郁郁忧思。

“三个月亮?”她深深吸一口气,隐约心中知道这里是何处,他来此,定是与昔日的德妃秋宛颐有关。

“天上一个,水中一个,每个人心中尚有一个,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所以是三个月亮。”他只浅浅的笑,娓娓道来。眸中漾起与池水中同样的粼粼波光,思绪似飘回很久很久以前。

河水清凉的潺潺声依稀能听得见,他的身影在明亮的夜色下显得格外岑寂,似苍凉的一道剪影。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烟落从未见过他这般的怅然感慨,心中仿佛被银针一刺,竟生生地疼痛起来。是呵,每个人心中只怕都有一轮团圆的明月。

少刻,他拉过她,一同缓缓步上了那汉白玉石道,光滑的石板,一如新建,半分不曾磨旧。

“我的身世,宛琴想必都告诉你了罢。”言至此,他的神色似被风雪冰冻,有凄清的寒意。

她默默无声,只轻微颔首。低头瞧着地上精心雕琢的花纹,底薄的绣花鞋踏上去,依稀能感受到地面的凹凸。脑中突地回想起了,在皇贵妃司凝霜景春宫瞧见的那步步生金莲的奢华。如此看来,这德妃在世时,隆宠亦是不一般。

近至殿前,抬头依稀能见“景月宫”三个金筑大字,因着年岁已久,镀金早已是褪色,只余泛黑的轮廓在月色之中益发森冷。

景月宫,她从未曾听过。

“这里是当年知晓母妃有孕之时,父皇龙颜大悦,特地命人日夜赶造了这座华丽的宫殿。最奇之事,最美之景,便是这殿前池中能倒映出无数明月,故称‘景月宫’。穷工极丽,奢华无度。只待母后产子后自杏林苑搬出。只可惜,母妃一日都未曾住上过,便含冤而去了。这里亦是被封宫荒弃。”他一边说着,上前一步,推开了沉重的宫门,一室的黑暗,带着浓烈的无人居住的沉香味,扑面而来,似要将他们一同卷入无边的暗沉之中。

烟落心中微悸,稽稍向他靠拢了些。

风离御益发地搂紧了她,自怀中摸出一杆火折子,拔去了头,即刻,一丝火苗如豆般幽幽窜起,渐渐的照亮了身周。

步入正殿,借着火折的光线,她瞧仔细了,里面摆放整齐,没有她想象之中的蛛网横缠。殿中刻画雕彩,锦幔珠帘,因着日久而泛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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