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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姝(100)

“少夫人,我们快些走。”孔妈妈心口一跳,不动声色扶着林惊枝走远。

过了许久,那中年男子才回神,拧着眉大步朝林惊枝离开的方向走去。

沈家府门前停着一辆玄黑色马车,驾车的婆子不知去了何处,恭恭敬敬站在马车前的是裴砚的小厮云暮。

林惊枝往前走的步伐一顿,心渐渐沉了下去。

她知道裴砚迟早会发现她出府,没想到速度来得这般的快。

“上来。”

“枝枝。”

裴砚嗓音极沉,冷白指尖挑开马车垂着的竹帘。

他半张连都藏着阴影下,瞧不出喜怒,却格外令人胆颤。

林惊枝抿了抿唇后,深吸一口气,提着裙摆缓缓走进马车车厢。

下一瞬,裴砚忽然探出身体,没有任何犹豫,略有些粗暴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整个人给拉了进去。

“回去。”裴砚朝外边声音极冷吩咐。

“是。”云暮一甩马鞭,马车扬长而去。

沈樟珩才夸出沈府大门,眼睁睁看着那辆在清河崔家见过的马车,从家门前离开。

上回他不是没有派人跟踪,可他派出去的侍卫,跟着那马车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任何消息。

“方才那女子是谁?”

“怎么会出现在沈家?”

守门的婆子一愣,赶忙道。

“是今日府上的贵客。”

“太夫人极喜欢的姑娘。”

第59章

沈樟珩僵在沈府门前,四十岁上下的年纪,身形高大凌厉。

他不笑时,那种常年混迹军营,从骨子里就带着铁血杀气的眸光,令人不寒而栗。

“太夫人呢?”

沈樟珩冷冷朝那婆子问。

婆子早就被这气势震得小腿肚打颤,战战兢兢道:“太夫人这个时辰,应是去了内院小佛堂礼佛。”

沈樟珩眉心一蹙,按在腰间刀柄上的大掌收紧,大步流星往沈府内院走去。

“母亲。”

沈太夫人正跪在小佛堂的蒲团上念佛经,冷不伶仃被身后突然出现的沙哑声音,吓了一大跳。

手心里捻着的佛珠抖了抖,“啪”的一声,掉在了蒲团上。

“你这孩子,有什么事就在外头直说。”

“也不让丫鬟通报一声。”

“吓我做何?”沈太夫人拧眉看向面色僵冷,站在身后的长子沈樟珩。

沈樟珩抿了抿唇,脸上神情古怪得厉害:“儿子听外头守门的婆子说,方才府上来了一位贵客,母亲是极喜欢的。”

沈太夫人想到林惊枝,脸上露出了几分笑意:“是个小辈。”

“是河东裴氏的长孙媳妇,在河东做客时,我就极喜欢她。”

“今年开春和她夫君来了汴京,今日上门瞧我,是个事事贴心乖巧的好孩子。”

“河东裴氏的长孙媳妇?”沈樟珩死死地咬着后牙槽,面若寒霜。

他分明瞧得清楚,那张脸和他的妻子白玄月一般无二,怎么可能会是河东裴氏的长孙媳妇。

“可我瞧她像极了观韵的母亲,白玄月。”

沈太夫人闻言细细打量沈樟珩面上神情,顷刻间她苍老脸庞凌厉一颤,唇角翕动。

她盯着沈樟珩厉声道:“你又犯了什么失心疯。”

“那孩子才及笄没两年,你莫要魔怔把她当成别的东西,你想想你那妻子都死了多少年了,裴家长孙媳妇可是和你观韵姐儿一般的年纪。”

沈太夫人的话,像一记耳光狠狠抽在沈樟珩的脸上。

沈樟珩浑身僵冷,瞳孔极速一缩,有些失魂落魄站在原处。

小佛堂内,檀香笼着青烟袅袅升腾,落在莲花桌案上慈眉善目的菩萨身上,仿佛四周的空气都凝固了。

“母亲,儿子心里真的难受。”

沈樟珩就像被困在牢笼里的野兽,他宽阔肩膀,瞬间塌软。

再也坚持不住,双手捂着凌厉脸庞,情绪崩溃跪倒在沈太夫人身前。

“儿子也不想这样。”

“可是她死的时候是在外头,难产生下观韵姐儿,又被月氏王族追杀。”

“这么多年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儿子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着,心里总藏着一个惦记,也许玄月还活着也不一定。”

沈太夫人苍老的掌心落在沈樟珩微微发颤的肩膀上,她长长的叹息了声:“不想了,都过去了。”

“这世间千千万万的人,有一两个生得相像的也许是巧合罢了。”

“你想想你家观韵,你不也说她无论是表情动作,还是平日的穿衣喜好都和她母亲极为相似么。”

沈樟珩有些绝望地摇了摇头,喉咙苦涩得厉害。

沈太夫人看着从小到大从未哭过的长子,今日竟这般哭倒在她身前,心底也同样难受得厉害。

可惜沈家男人,个个痴情,性子更是倔强的几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她抿了抿唇,沉声道:“枝枝不是你那妻子玄月,她自小出生在河东郡的豫章侯府,是个庶出的女儿,一切生活轨迹都有迹可循。”

“你若心底难受,就把她当作普通小辈,汴京就这么大的地方,来来往往总要见的。”

长久的沉默后。

沈樟珩深吸口气,慢慢站了起来:“儿子知道的。”

他声音一顿,继续道:“儿子原打算等观韵姐儿成亲后,再告诉她,她母亲玄月的身份。”

“如今儿子想了想,观韵心大,又被儿子宠得不知天高地厚,若再知晓她母亲的身份,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所以儿子决定把这个秘密,暂时永远藏下去。”

“她想嫁给大皇子,想成为燕北的太子妃,未来的皇后,儿子自然会替她做到。”

沈太夫人闻言,点了点头:“你有顾虑是没错。”

“沈家不比另外五姓,沈家的荣耀,是沈家儿郎拿命铺出来的路。”

“程春娘那边,你确定她没告诉观韵姐儿?”

沈樟珩唇角微翘,讥讽一笑:“她不敢说的。”

“这些年她一直被月氏追杀,她不识字又只是个侍女,身旁都有人盯着。”

“观韵那性子,若是知道了自己母亲的真实身份,肯定要闹。”

沈太夫人点了点头,垂眸看着手心里的佛珠。

她眼眸依旧慈祥,语调极淡:“既然如此,就把那妇人给毒聋毒哑去。”

“远远丢到庄子上,一辈子不要出现在观韵姐儿面前。”

“免得惹生是非。”

“是,儿子知道。”沈樟珩点头道。

“你出去吧,我有些累了。”沈太夫人不再看沈樟珩,跪在佛前闭眼念经。

沈樟珩才从小佛堂出去,就见沈观韵和一群沈家儿郎从府外归来。

她穿着男装,唇红齿白,眉宇间神色肆意飞扬。

虽美得格外灵动,但莫名的,沈樟珩竟突然觉得沈观韵和她母亲生得一点也不像。

“父亲回来了。”沈观韵上前朝沈樟珩。

见沈樟珩有些愣神的模样,她眼中疑惑一闪而过:“父亲?”

沈樟珩回神,勉强笑了笑:“京郊骑马可是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