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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姝(19)

倒是比一旁的钟氏,还年轻好几岁的模样。

“生得真俊。”

那老夫人朝林惊枝招了招手:“好孩子,上前来,给老婆子我好生瞧一瞧。”

“这么些年了,除了我家观韵姐儿外,老身我就没瞧过比她生得更好看的姑娘。”

“没想到,这回从汴京到河东来与老姐妹相见,就亲眼瞧见了。”

裴太夫人只当她说的是场面话罢了,当即唇角抿了抿道:“她辈分小,可经不得你这般夸。”

“你们沈家大姑娘我前些年也是见过的,天仙一样的人儿,哪能一同比较。”

沈家?沈观韵?

“轰的”一声,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掠过。

林惊枝直接愣在裴砚身后,她纤长睫毛低低垂着,袖中指尖不受控制发颤,只觉有一股寒气透过脚下青砖一股脑地,往她僵冷的四肢内窜去,深入骨髓血肉,如同再次置身地底那间幽暗潮湿地牢深处。

“裴砚媳妇,你还愣着作何?”

“这孩子,还不赶紧上前来,给沈家的老祖宗请安。”太夫人钟氏见林惊枝突然呆愣愣站着,略有不满开口唤道。

刹那间,万福堂花厅里所有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林惊枝压着眼眸深处混杂了恨意的冷色,咬着牙才往前走一步,下一刻就觉得双腿软得厉害,指甲抠住娇嫩掌心,脑子里有片刻空白。

就在她要倒下瞬间,一只干燥有力的大掌,从她层层衣袖穿过。

带着薄茧的修长指尖,一根根掰开她蜷缩成一团,冷如冰凌的指节,用力握住。

林惊枝惶惶抬眸,对上裴砚沉黑视线,他眉心微蹙,探究眸色落在她身上。

此刻她小巧的玉手,被他宽大掌心包裹,有些艰难站稳,浑身重量几乎落在他的身上。

属于男人肌肤上滚烫体温,一点一点从她指尖渗入血液,传遍全身,终于将那股几乎淹没她的寒意,给逼退出去。

林惊枝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她清浅瞳眸深处已没了任何情绪。

“祖母。”她走上前,朝太夫人钟氏行礼。

而后又微微侧身,规规矩矩朝沈家太夫人屈膝,行了个万福礼。

“沈太夫人,万安。”

沈太夫人却是在林惊枝走近瞬间,视线扫过她的五官眉眼,眸色微凝,有一瞬锐利,却又极快压下瞳孔深处的一抹诧异。

她笑着朝坐在一旁的钟氏夸道:“你可真是好福气,得了这么一个宝贝孙媳。”

“这孩子,我看第一眼就觉得喜欢。”

裴太夫人悄悄看了眼裴砚,掩饰性用帕子压了压唇角,拉耸的眼尾透着一丝勉强。

她笑道:“可不是,这孩子我也是喜欢的。”

“生得好看,性子又好,平日里规矩得体。”

林惊枝花瓣一样的唇抿着,低垂眼帘压着疏离冷意,她不卑不亢,并没有因为长辈夸赞有任何情绪波动。

钟氏夸她,不过是碍于面子。

至于沈太夫人,林惊枝猜不透她的心思。

“好孩子。”沈太夫人苍老眸子里含着笑意,竟一反常态十分亲近。

她拉过林惊枝依旧冰凉的手,语调温和:“你莫要拘谨,我与你祖母是自小相识的闺中姐妹,你嫁入裴家就是缘分。”

“沈裴两家本就是世交,你若不嫌弃,就和沈家小辈一般,叫我一声祖母也无妨。”

随着沈太夫人话音落下,花厅里静了一瞬,所有人脸上神色都有瞬间愕然。

有人羡慕林惊枝命好,入了沈家老祖宗的眼,也有人满眼讥讽,愤愤不平。

裴太夫人也同样满眼不可思议,看向身旁老姐妹。

沈太夫人却像没看到一样,把手腕上那串带了大半辈子的小叶紫檀手串,不容拒绝戴到林惊枝霜白如雪的皓腕上。

她笑容不变,眼底透着慈祥:“我们沈家就观韵一个姐儿,剩下几房都是哥儿。”

“可惜你被裴砚早早娶了。”

“我瞧着你可人,日后就像沈家的孙辈一般,叫我声祖母,可是愿意。”

林惊枝愣住,喉咙却像是泥水堵住一样,张了张口,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音。

她上辈子在地牢里受尽了沈观韵的折磨,最后凄惨而死。

就算沈家太夫人真心实意喜爱她,但这声“祖母”她是无论如何也叫不出口的。

沈太夫人见林惊枝沉默,有些遗憾拍了拍她的手,温声细语安慰:“好孩子,我也不勉强你。”

“这串佛珠子你收下,日后若去汴京,记得来沈府做客。”

林惊枝这才略松了一口气,恭恭敬敬收了佛珠,再次朝沈太夫人行了一礼:“是惊枝福薄,当不得老祖宗这般抬爱。”

“心中惶恐,却是感谢。”

没人料到,林惊枝会拒绝攀上沈家这层关系。

花厅里霎时一静。

众人神色各异,坐在最末处的小周氏更是狠狠剜了林惊枝一眼,只觉她不知好歹。

秦云雪捏着手里的帕子,都快绞得稀烂,沈家老祖宗在汴京,那是连钟太后都要礼遇三分的存在。

林惊枝竟然拒绝了,秦云雪可以说是嫉妒得有些发疯。

能在花厅里坐着的,自然都是人精,不乏见风使舵的。

有人见林惊枝这般拒绝沈太夫人抛出的高枝,那位沈家说一不二的老祖宗,却是像一点也不生气依旧眉眼含笑,看得出来是极喜她的。

自然有机灵的客人赶忙换了别的话题,人开口又是对着裴沈两家一番奉承,不过一会儿,众人好似忘了刚刚发生过的事般,热热闹闹。

就在寿筳快开始前,有外院婆子躬身进来在裴太夫人耳边低声耳语道:“太夫人,方才外院来报,说蒋姨娘娘家亲眷,那位蒋秀才不知如何进了府中。”

“这会子,正亲自带了寿礼说要给您拜寿。”

婆子声音压得低,林惊枝因跟着裴砚坐在太夫人身旁不远处,听得一清二楚。

她当即眉头微皱,不动声色打量秦云雪母女二人,果然从她们脸上,看出一丝不寻常神色。

紧接着就听裴太夫人语调微恼,拉耸的唇角压着冷意,又不想在众人面前失态。

“既然来了,当着宾客的面也不能赶走。”

“你让人盯紧点,就把人留在前院男客席,吃完后就请走,莫要吃了酒乱走,唐突了内院的女眷。”

“是。”那婆子得了吩咐,赶紧退了下去。

众人又在花厅里,吃了茶,说了许久的话。

到了中午,等时辰差不多到了,有丫鬟婆子来请,大家才陆陆续续起身往宴席去。

女眷这处,四周垂了挡风的轻纱,又在各处放了烧得旺旺的炭盆。

临湖的水榭内还搭了戏台子,直接把汴京皇都有名的角儿千里迢迢来请到裴家来贺寿。

二姑娘裴漪怜和林惊枝关系亲近,她自然是跟在林惊枝身旁一同入座。

秦云雪是住在裴家的表姑娘,她来这些时日也时常去裴漪怜的竹香阁小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