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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姝(49)

漆如浓墨的眸光格外幽深,给人一种若是撞进里头,便难轻易出来的胆颤。

“年后,父亲要回汴京。”

“依着父亲的意思,我该同他一起,换二弟琛留在家中。”

裴砚漆眸看着她问:“你愿意去汴京吗?”

林惊枝缩在衣袖内的细嫩掌心微微一缩,指甲抠进嫩肉,勉强维持脸上情绪。

她有些不自在拉了拉身上盖着的羊绒厚毯。

裴砚以为她冷,抿着唇没说话。

下一刻却是手臂用力,一把将她连人带着厚厚的羊绒毯子,一起搂进怀中。

这一刻,林惊枝有些许愣神。

前世这时候,裴砚并没有同她说过去汴京一事。

是后来周氏寻她,又说了许多去汴京的弊端,当时的她谨小慎微,在府中走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既然周氏话里话外不愿,她自然也点头同意。

等年后裴砚问她时,她自然沉默着摇了摇头。

只是她直到现在都想不明白,那时她不愿去汴京留在河东裴氏孝顺长辈就是,可后来裴砚怎么也没去汴京。

“去汴京作何?”林惊枝压着眼中情绪,语调浅浅问。

裴砚指腹从她微潮的发尾上抚过,有片刻的沉默才缓缓道:“裴家祖训之一。”

“裴世每一代,入朝为官的嫡系一脉只能有一人。”

“当年祖父在世时,是祖父领着父亲步入朝堂。”

“等到祖父仙逝后,父亲成了裴家之主,也扛下裴家整个家族命脉。”

林惊枝眼眸微闪:“所以夫君去汴京,是入朝?”

裴砚垂眸不语,薄烫胸膛贴在林惊枝薄瘦的背脊上。

一时间,屋内只剩两人有些压抑的呼吸声交缠。

“枝枝愿意去吗?”裴砚忽然朝她问。

林惊枝努力克制的眸色,在此刻有一瞬震荡,她白皙指尖无意识抠着衣袖上的宝相花绣纹。

“嗯。”林惊枝似笑非笑叹了口气,心底浮动的情绪渐渐平和下来。

果不其然,到了第三日清晨时,林惊枝和裴砚去万福堂给病中的太夫人钟氏请安。

她婆母周氏果然压了声音,把林惊枝叫到一侧偏僻的厢房说话。

周氏连着几日照料太夫人,整个人瞧着有些精神不佳。

这一世,估计是因为二姑娘漪怜姐的缘由,周氏对林惊枝的态度好上不少。

“母亲。”林惊枝朝周氏行礼。

“不知母亲有何事找儿媳?”

周氏脸上表情僵笑一下,拉着林惊枝的手:“你与我之间不用如此客套。”

“你嫡母再怎么说,也算周家庶女,我的庶妹,若你不曾嫁给裴砚,也该唤我一声姨母。”

“你嫁给大哥儿也算一桩缘分,我们母女俩今日就说些体己话而已,枝姐儿不用紧张。”

林惊枝不卑不亢坐着,并没有因为周氏突如其来的亲密态度,有任何情绪变化。

周氏语调微顿,看着林惊枝道:“枝姐儿,裴砚他父亲等年后就要回汴京去。”

“汴京是燕北皇都,贵人无数。”

“想来以枝姐儿的性子,定是不会适应那的。”

周氏说完,垂眸抿了口茶水,就等着林惊枝的回答。

林惊枝先朝周氏笑了笑,轻轻地点了下头。

就当周氏以为有希望的时候,林惊枝淡淡嗓音道:“传言中的汴京,儿媳从未去过,自然不想去。”

周氏笑了:“好孩子,这样最好不过了。”

然后林惊枝朝周氏摇了摇头:“儿媳不知夫君会不会去汴京。”

“儿媳虽然不喜汴京,可夫君去哪,媳妇定是要跟着夫君一同去哪的。”

“毕竟夫君平日的生活起居,那是离不开儿媳的照料的。”

周氏一口茶水僵在喉咙内,不上不下的,她本就很是严肃的脸上,这一下显得愈发的冷厉。

“你真的想去?”周氏沉着脸问林惊枝。

林惊枝满脸无辜道:“儿媳一切听从夫君的。”

这一刻,周氏只觉得自己一拳头打在了柔软的棉花上,心口憋着一股气,不上不下。

裴砚算什么,他虽是长子,可也是庶出。

他凭什么能代替自己嫡亲的儿子,和他父亲去汴京为官。

裴氏嫡系一脉,每一代中只能有一人入朝,裴砚去了汴京,她的裴琛留在河东郡,那日后不就是废了么?

周氏心口压着一团火,若不是这是太夫人的万福堂,她必须要克制着脾性,否则早就开口训斥了。

林惊枝从侧间厢房出来,发现孔妈妈和晴山已经等候在门外。

晴山上前:“少夫人,郎君在外头等您。”

林惊枝闻言点了点头。

绕出万福堂花厅,裴砚果然负手立在门外。

他见林惊枝出来,大步朝她走去,带着薄茧的指腹,先探了探她掌心温度,蹙眉道:“怎么这般冷?”

下一刻就把她微凉的小手,拢在宽大的掌心内,自然而去牵着她手。

“回抚仙阁后,让孔妈妈给你煮一碗姜糖红枣茶,去一去寒气。”

林惊枝霎时皱了眉:“不过是呆了小半刻钟而已。”

“更何况母亲也没说什么。”

林惊枝从万福堂离去不久,周氏连太夫人都顾不得伺候,沉着脸吩咐丫鬟让裴寂来一趟。

周氏与裴寂两人,他们也不知说了些什么。

不久后,周氏被贴身婆子朱妈妈扶着,面色苍白回了春华堂。

半日后,周氏病倒,府中再次请了郎中诊脉。

林惊枝作为媳妇,她得了消息,自然得第一时间去春华堂请安。

可她才走到外间,就遇到了沉着脸从里头出来的公爹裴寂。

“父亲。”林惊枝微微屈膝,朝裴寂行了个万福礼。

裴寂却在瞬间,眉头皱得更深。

他冷冷吩咐:“带上伺候的贴身婆子,随我来书房一趟。”

“我有话问你。”

第30章

午间,雪停了。

暖黄的光晕捣碎乌云,从厚重的云层深处,轻轻浅浅漏下来。

林惊枝恭敬垂手站在春华堂东侧的书房里,四周槛窗大开,孔妈妈和晴山就守在书房外,一来是为避嫌,二来自然是根本不把她身旁仆妇放在眼中。

风卷着寒凉的空气从屋外涌入,吹得她脸颊生疼,浑身上下僵冷得快要没了知觉。

此刻书房内,裴砚的父亲裴寂负手而立,面无表情站在林惊枝面上,气氛凝重沉寂得令人胆寒。

“林氏,你知道我单独叫你来是为了何事?”也不知过了多久,裴寂冷冷朝林惊枝问。

“儿媳不知。”林惊枝眼眸低垂,恭敬道。

“是么?”裴寂冷哼。

他凌厉的眸色,带着一种毫无避讳地打量,从林惊枝身上划过。

那种难以描述的,却令人皮肤骨肉都不禁胆颤的毫无隐藏的厌恶,逼得林惊枝不得不抬眸,最终慢慢对上裴寂的视线。

裴寂看了她许久,久到书房外守着的孔妈妈都忍不住数次抬眼观察屋内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