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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姝(63)

“砚哥儿,过犹不及。”

裴砚抬眸,瞥了裴寂一眼,然后朝小厮云暮冷声吩咐:“替我收下。”

“把东西送到父亲书房。”

裴寂被裴砚的话,堵得心口一阵闷痛,碍于有长辈沈太夫人在场,他忍了又忍才把那股极怒的情绪给压下去。

气氛僵成这般,沈观韵自是不会多留。

她上前扶着拉着林惊枝手说话,并未注意这边动静的沈太夫人上马车后,就不再露面。

裴寂也冷着脸翻身上马,朝身后队伍打了个手势。

“出发,回汴京。”

十多辆马车,浩浩荡荡,裴寂握着缰绳的手,骨节泛白,儒雅眉眼压着重重心事。

马车已经行了很远距离,忽然某一辆马车车帘被人从里掀开。

一张瘦得脱了形的脸,脸上还有一道从耳朵划过鼻子,几乎把她半张脸划开的伤疤。

那张恐怖如恶鬼,正慢慢朝后看去,冰冷眸色似乎含着若有似无杀意,落在林惊枝身上。

这瞬间,林惊枝浑身一颤,一股寒意顺着背脊,撞进她胸腔血骨,连被裴砚紧握在滚烫掌心的指尖,都霎时没了温度。

她猛地抬眸看去,对上了马车车厢里探出来的那张脸,那个叫春娘的仆妇。

“妈妈在看什么?”

车厢里,是沈观韵淡淡声音。

春娘放了帘子,低垂着脑袋,有些嘶哑声音:“没什么。”

“小姐快些回沈太夫人马车去吧,等会儿子太夫人寻不到你,又得忧心。”

沈观韵闻言勾唇笑了笑:“妈妈在看林家六女吧?”

“妈妈是不是觉得她长得像我?”

“观韵也觉得极像呢。”

“这样六七分相似的脸蛋,她容貌更胜我一筹,幸好我是父亲的亲女,自小就出生在沈家,母亲只是难产而亡。”

沈观韵呢喃自语,好似只为了说服自己。

她语调一顿,忽然幽幽叹道:“妈妈替我想想法子,杀了她好不好?”

“毕竟打从第一眼,我就极不喜那个林家六女。”

裴寂等人离去后,裴砚牵着林惊枝的手,去了松风林内的书房。

书房清冷,没有烧地龙,裴砚就吩咐山苍多端几个银霜炭盆进来。

林惊枝眼中带着不明所以,看向裴砚。

裴砚忽然伸手,指尖挑着林惊枝玉一般白皙莹润的下巴,轻轻抬起。

漆眸极深,晦涩异常:“枝枝,方才心不在焉。”

“好似和沈大姑娘马房伺候的婆子有些仇怨。”

林惊枝眸光一震,极快掩饰过去:“不过是那婆子生得丑陋些,上回又吓到我,我就多注意几分罢了。”

“是吗?”裴砚分明不信。

下一瞬,他忽然莫名其妙吻了下去,薄唇压着她红艳艳唇瓣,声音嘶哑:“可方才,你还看了裴琛一眼。”

话题跳得太快,林惊枝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等被裴砚吻得喘不上气时,她才断断续续控诉。

“裴砚,你瞎吗?”

“幸灾乐祸的眼神,你看不出来?”

裴砚冷笑:“那你就当我瞎吧。”

“刚好书房没人,里头还有硬榻也不是不可以。”

林惊枝气得拿牙齿去咬他舌尖,乌眸瞪得滚圆。

她明知裴砚这话是逗她,书房寒凉以她身子骨绝对受不住的,但依旧很是生气。

第39章

早春寒凉,暖阳斜斜悬在蔚蓝无云的天穹。

官道旁乌泱泱的山林碧色隐现,抽出嫩绿细芽的枝头覆着白雪,摇摇欲坠。

“少夫人,山苍侍卫去山里寻了些野山楂,老奴已经清洗干净。”

“可要用些?”马车车厢外,传来孔妈妈有些忧心的声音。

林惊枝浑身无力靠在裴砚怀中,她纤长浓密眼睫微微一颤,慢慢睁开眼睛。

车厢竹帘,用金钩挑起一丝,孔妈妈恭敬站在外边的身影,隐隐可见。

林惊枝摇了摇头,声音略带嘶哑:“妈妈我不用,你和晴山她们几人分了吧。”

孔妈妈点了点头,躬身退下。

不过是说了一句话而已,林惊枝就忍不住用帕子捂着唇,小声咳嗽。

裴砚伸手端过一旁紫砂小炉里温着的蜜水,先抿一口试了试温度,才递到她失了血色的唇边。

“谢谢。”

林惊枝浅浅饮了一小口,就摇头不要了。

裴砚锋利眉心始终蹙着:“可还是晕得厉害?”

“距离下个住宿驿站还有半日路程。”

“你若受不住,今日就原地休息一夜。”

林惊枝看得出来,裴砚这一路行程紧迫,她并不想让他觉得为她付出多少,于是咬了咬唇道:“夫君不必如此。”

“一路上已经耽误许久。”

“早些赶路,等到汴京就好了。”

裴砚看着她,虽瘦得厉害,但那模样越发的楚楚怜人。

此刻她乖顺躺在他怀中模样,香软异常,心底像是被什么东西给轻轻抓了一下,又麻又痒,止不住的越发怜惜。

从上回去温泉庄子时,裴砚就注意到林惊枝有晕车的问题。

但他没想到,这路上他千防万防,止吐止晕的汤药带了不少,却因为从陆路换到水路,江面风大,一场风寒导致林惊枝夜里起了高热。

就算后几日养好了,可身体终究是虚弱空亏,后续路程无论是晕车还是晕船,一日更胜过一日。

她本来就纤瘦的身子,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

裴砚带着林惊枝出发汴京,是在沈观韵一行人走后的第三日。

也就是一个月前的某个漆黑深夜,裴砚直接用大氅裹着还在睡梦中的她,没有一丝耽搁上了马车。

一行人轻车简装,从河东郡裴家老宅出发,行程隐秘,换了数次马车,再由陆路换到水路,直到距离汴京皇都还余五六日行程时,才下船换成马车。

上辈子,林惊枝是没坐过船的。

初春的江面化冰不久,水路虽快,但也因为冰面还未全化,偶尔遇到极寒的天气也会耽搁几日功夫。

至于江面上风景,林惊枝就算是有心欣赏,奈何身上也没有多余力气。

等到下了商船后,他们就换成现在这辆马车。

林惊枝猜测,裴砚深夜出行避开众人视线,多半是和裴家或者是汴京宫中,脱不了关系。

不过唯一可惜的是,裴砚动作实在太快。

别说当初沈观韵以及裴家所有人,被裴砚所谓因顾及她身子虚弱,要待开春后再出发这个理由给忽悠搪塞过去,就连林惊枝自己都没有任何准备,就被裴砚无声无息带离河东郡。

就不知观音寺的寂白,要何时才能探听到她已离开河东郡,去了汴京的消息。

林惊枝靠在裴砚怀中,闭着眼睛,脑中各种纷乱思绪划过。

马车原地休整一个时辰后,再次出发。

三日后,日暮黄昏,树影斜斜。

一行人,悄无声息进了汴京皇城。

玄黑无光马车,最终在一处瞧着十分低调宅院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