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折姝(89)

忽然裴砚冷冷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今日怎么不见孔妈妈?”

侧躺着的林惊枝猛地睁开了眼睛,所有的睡意霎时退得一干二净,她衾被下蜷着的指尖微微地发抖,只觉裴砚呼吸拂过她白皙后颈,浑身寒毛炸起。

偏偏他音色炽热,是令她没法忽略他的存在。

“孔妈妈娘家侄儿添丁,同我告假几日,归家去了。”林惊枝尽量平静声音道。

裴砚略带粗粝的指腹,从她娇嫩的耳垂抚过,他鼻息又逼近了一些:“是么?”

“家中添丁的确是喜事。”

林惊枝咬了下唇:“嗯。”

好在裴砚没再问什么,可这一整夜,林惊枝怎么都睡不安稳,夜里噩梦连连,她又不敢随意翻身,僵躺了一晚上的身体,终于在天蒙蒙亮时,才勉强睡过去。

翌日,等林惊枝睡醒时已接近晌午。

“晴山。”

“老奴在。”推门进来的却是孔妈妈。

孔妈妈带人进屋伺候林惊枝洗漱,等给她梳头时才压低声音道:“少夫人交代老奴的事,老奴已经办妥了。”

林惊枝点了点头:“家中侄孙如何?”

孔妈妈松了一口气,欢喜道:“虽是头胎,却是个厉害的小子,生得胖实,好养活的。”

孔妈妈说着,从袖中小心掏出个荷包,有些不好意思道:“少夫人赏了那么多东西,家中也没有什么能送给少夫人的。”

“侄媳妇亲手绣了个石榴花样子的荷包,里头装了花生、瓜子、莲子,希望带一带喜气,少夫人能早日怀上和郎君的孩子。”

沾喜气这种做法,无论是百姓之间,还是世家贵族里头,都是极为流行的。

前一世,林惊枝为了求子,更是不知试了多少法子。

她视线落在孔妈妈手中的荷包上,心底苦笑一声,大致这辈子,她是不可能再有孕了。

此刻却又不想辜负孔妈妈的好意,和那位侄媳妇月子中给她绣的荷包。

林惊枝轻轻垂下眼帘,挡去眸中冷意,随口道:“那就麻烦孔妈妈,随便找一处放着。”

“是。”

林惊枝却没料到,孔妈妈直接把荷包挂在了床榻最显眼的金帐勾上,晚上裴砚回来时,冷白指尖捏着那荷包,敛眉打量许久。

也不知上头绣着的花纹,和荷包里装着的东西,会不会让裴砚误会是她在求子。

林惊枝蜷在袖中指尖颤了颤,她想了想,为了避免越描越黑,还是闭口不谈比较好。

可等到深夜,她才躺下不久。

裴砚忽然伸手,结实的手臂把她纤瘦的身子抱进怀中:“你现在在喝药。”

“我们必须禁房事。”

“等你身子骨调养好后,孩子总会有的。”

林惊枝的身体明显一僵,连唇色都白了几分。

她死死咬着唇,忍着喉间苦涩,明明是他让人给她喝的避子汤,他现在却告诉她日后定会有孩子。

林惊枝只觉得嘲讽,她闭着眼睛装作已经睡着的模样,并没有理会裴砚。

等到第二日清晨,裴倚怜早早就来惊仙宅中寻林惊枝了。

“嫂嫂,你可让人定了酒楼?”

“我听外头说,今日殿试后,陛下会敲定前三甲。”

“状元、榜眼还有探花,到时会骑着白马从宫中出发,绕着汴京城游行一圈。”

林惊枝脸上浮出一个淡淡的笑:“那日你与我说后,我就早早派人去定了酒楼雅间。”

“不过回家时,你可别说今日我带你出府去玩了。”

裴漪怜眼中带着羞涩点了点头:“我自然不会说的,母亲若是知道了,那还不罚我跪小佛堂。”

林惊枝留裴漪怜在房中说了一会子话,她时辰也差不多了,就带着孔妈妈和晴山准备收拾东西出门。

一行人才穿过廊庑,走到惊仙宅门前,就恰巧遇到裴砚带着山苍也同样往宅子外走。

山苍朝林惊枝和裴漪怜行礼。

“少夫人和二姑姑娘这是要出门?”

“今日殿试,等会子街上人多,可要属下多派几个侍卫保护少夫人。”

裴漪怜心虚地往林惊枝身后缩了缩,她根本不敢去看裴砚。

裴砚微冷视线落在林惊枝身上,淡淡问:“夫人准备去哪儿?”

“瞧着今日天气尚好,带漪怜姐儿去外头逛逛。”林惊枝说完,也不管裴砚是如何反应,牵过裴漪怜的手,面无表情转身上了马车。

裴砚盯着离去的玄黑马车,语调极冷朝山苍吩咐:“派人跟着。”

“随时汇报少夫人的去向,事无巨细。”

“是。”

等林惊枝带着裴漪怜等人,坐在花重金定好的雅间内时。

裴砚端坐在书房中,手上也握着一叠密报。

打头一份,写着“月氏白玉京”几个字。

裴砚却没看,而是慢条斯理抽出最下边一张,白纸上用蝇头小楷详细写了林惊枝出府后都做了什么。

当裴砚一目十行看到,探子汇报她这次出去的目的,竟然是和怜姐儿去看状元游街。

裴砚那双望不见底的漆眸中似有乌云攀升,极快闪过眸中压抑着的情绪:“云暮。”

“属下在。”

“随我出去。”裴砚嗓音像被风霜撩过,冷得有些吓人。

云暮心头一凛,赶忙抬步跟了上去。

包厢内,她们用过午膳不久,外头的街道就开始热闹起来。

熙熙攘攘人头攒动,街上有许多头戴幕篱的女子,也有神色莫名紧张的丫鬟婆子打扮的仆妇。

林惊枝靠在窗旁坐着,从上往下瞧着有趣。

裴漪怜就坐在她身旁,清澈明亮的瞳眸睁得圆圆的:“嫂嫂觉得状元会生得好看吗?”

一旁站着的孔妈妈笑着接话:“二姑娘,老奴听说过一则趣事。”

“当年先皇还在世时,曾亲口封过一个有状元之才的学子,为探花。”

“为什么?”裴漪怜不解。

孔妈妈继续道:“就因为这位探花郎,生得实在是好看。”

“二姑娘若是想择婿,不如等会儿子多看看探花郎。”

孔妈妈打趣的话闹得裴漪怜羞红了脸,她的婚事迟迟未定下,来了汴京后难免好奇,才会央求着林惊枝带她出来看看。

几人正在说笑,热闹街市忽然安静下来。

林惊枝下意识抬眸,往外看去。

却见裴砚带着一群黑衣侍卫骑在高头大马上,他穿了一身白月色对襟圆领宽袍,腰系正红色宫绦,两端挂玉。

深邃眉眼,好似藏了天穹的星辰,让人不敢轻易对视。

偏偏又是,郎艳独绝,世无其二的端方姿态。

人群中,也不知是谁高喊了声:“是河东裴郎。”

街道上有开始沸腾,不知多少怀春少女,把袖中香帕往裴砚身上丢。

裴漪怜目瞪口呆,看向林惊枝:“大哥哥怎么也在?”

“他往街道上转一圈,这世间还有哪个女子有心思去欣赏状元郎啊,世间女子的心思都被大哥哥勾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