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降临(95)
“……”
好笨。
好丢人。
嗯——是不是以为她很难过?别被骗了!
其实她早就猜到了啦。原莺在心里给自己戴上一顶侦探贝雷帽,点燃一只棕色小烟斗,得意一笑,从贺知宴进门,她就知道不对了。
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休想伤害到她。
“……”
脸上湿湿的。
十二层总统套房也会漏水吗?
原莺抬头看了看天花板,白得晃眼。哦——肯定是天花板太白,反射到饭粒上,刺激了她的眼睛。
就是这样。
总有刁民想害朕。
原莺吸吸鼻子,打算继续享用香辣蟹。这才发现,筷子不见了。
她的筷子呢?
没有筷子怎么吃饭——这是她好不容易做的菜,炸蟹的时候还被油溅到了好几次呢。
她的筷子呢?
原莺对着空空的桌面发呆。片刻,她难过地哭了。
比哭丧的声音还哽咽。
她偷空想,要是被老钟听见了,一定会数落她把控不好程度,词都唱不清。
可是她好难过啊。
心肺都被绞烂,后知后觉,疼得她发抖,也疼得她喘不上一口气。
原莺想到外公去世的那一天。
她应该是一个比较迟钝的人。
丧礼都到第二天了,流程不知道走了多少,她眼圈都没红一下。直到尸体从焚化炉里出来,小小的一捧灰上,还盖着半块头骨。工作人员用碾子把骨头压碎的那一瞬间。
咔嚓、咔嚓。
年幼的她突然崩天倒地地哭了起来,一哭就是三天,把爸妈都吓了一跳,事后还带她去见了心理医生。
但她很快又活蹦乱跳起来,伤心事通通被抛诸脑后。
再往后,她在火葬场工作,又跟着钟将清到处哭灵,见惯了悲欢离合,平日像缺了难过这一味情绪。
无论多么煽人泪下的事,她在脑海里都会补写成滑稽可笑的笑话。
挺坏的。
“……小莺。”
有人在叫她。
原莺恍神一阵,才发现自己被抱在贺知宴的怀里。
他攥着纸巾,轻轻地按过她的脸颊。
“别哭了,”他语气轻缓,“别哭了。”
原莺低落地耷着眼皮:“贺知宴,我的筷子呢?”
“掉到地上了。”他轻轻摸了一下她的脑袋,“我给你拿过新的一双,好不好?”
原莺闷声:“……算了。”
她挣扎地站起来。
“我回去了。”
贺知宴蹙一下眉:“回哪去?”
原莺:“回家。”
贺知宴:“你的钥匙还在我这里。”
原莺向他伸出手。
贺知宴:“我送你。”
原莺应了一声,去卧室拿包。
走到门口,想起来什么似的,小跑到厨房,翻出两个保鲜盒,把香辣蟹和保温的米饭通通装走。
贺知宴:“不留一点给我吗?”
原莺没说话。
两个人默了一路,车里的空气仿佛被压在积堆的石头底下,又沉又闷。
红灯。
车停下,贺知宴看了她一眼:“不想说点什么吗?”
原莺的嘴唇动了动,没发声。
开春时节,天气晴好。
车窗外,生机喧嚣。贺知宴身边一贯欢快的小鸟却蔫了下去,恹恹地趴在座位里。
她的声音浮在半空:“我有点头疼。”
贺知宴:“我去给你买点药。”
原莺:“我想吃糖。”
贺知宴去药店给她买了盒润喉糖。
原莺含在嘴里,清甜的甘草味,让她稍微精神了一点。
贺知宴:“电脑过两天还你,东西还在删。”
原莺点点头。
到了家门口,她拎着包:“拜拜。”
贺知宴看着她进去。
门阖上那一刻,他的眉心,终于深深地蹙起一道褶痕。
他拨了通电话给陈秋缄。
“嗯?”
“电脑多久能好?”
“早着呢,”陈秋缄忙里偷闲,“你跟她说了?”
“嗯。”
陈秋缄听明白了:“你后悔了。”
“她的态度很奇怪,”贺知宴微微皱眉,“我做错了吗?”
陈秋缄:“一时间接受不了也很正常。这事换谁,谁都得崩溃。”
贺知宴沉吟片刻:“对了。贺知宵应该是远程操作她的电脑,加密的文件。你试一试,能不能倒查到他的ip。”
陈秋缄:“嗯。”
-
原莺在家躺了一天。
厚厚的窗帘从早拉到晚,屋里泛着昏暗的蓝色调。
九年的记忆,在她的脑海里,每时每刻,都变得疑神疑鬼。
他这个举动是否别有用心,他这句话是否别有深意——翻来覆去,所有记忆轮番接受审讯。
原莺不开心地把脸埋在枕头里。
好讨厌。
原莺想饿了。
一骨碌爬起来,去楼下加热打包的香辣蟹。
微波炉嗡嗡的工作,她顺手打开了厨房的窗。
夜风袭人。
傍晚,清凉干爽的露水味道,冲淡她瘫躺一天的混沌。
随着微波炉“叮——”的一声。
原莺突然想,她需要喘口气。不仅是对自己,还有贺知宴。
他逼得太紧了。
原莺不喜欢这样。
她更喜欢像前一晚那种,静谧的依偎感。没有烦恼——的确,贺知宴现在没有烦恼了,他毫不留情地把真相全盘剖给她看,变成她开始烦恼了。
混蛋!
原莺决定偷偷出一口气。
-
原莺人间蒸发了——或者说,单方面对贺知宴蒸发了。
贺知宴的消息、电话通通不接。
他沉着脸,让陈秋缄找周眠给她拨电话。
陈秋缄茫然:“她们俩不是一块出去旅游了吗?”
贺知宴:“去哪?”
陈秋缄:“地中海。”
贺知宴:“国家。”
陈秋缄:“不知道——就是环地中海一圈吧。周眠没跟我细说。”
贺知宴:“你都不问?”
陈秋缄莫名:“又不是我老婆丢了,我问什么?”
贺知宴:“……”
作者有话说:
不吃小莺的香辣蟹的人要遭受惩罚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看怡情、亚丽莲娜 1瓶;
第52章 活了 ◇
◎你不会要哭了吧?◎
午夜微光缭乱。
原莺和周眠穿梭在西班牙的小巷里。
跑跑跳跳, 几户屋檐下挂的铃铛,被她们掠过的风,吹得叮啷乱响。
“小、小莺……”周眠先认输, 撑着膝盖, “跑不动了……”
原莺盯着手机上的地图:“我们好像要来不及了——”
游轮晚餐六点半后就不接受入座了。
周眠:“就在附近吃完了再上船吧。”
原莺忧伤地点点头:“别了,我的牛小排。”
她们在港口附近找了一家店。
历经一天游玩, 两个人都累得瘫在椅子上喘气,安静得只有隐约的海水声。
周眠的电话响了。
她忘调低音量, 陈秋缄的讲话声顺着播放口外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