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菩提眼(10)

作者: 漠兮 阅读记录

“你瞧,那一片望不到头的大沙滩,就是「古董滩」。”林寻白如是说。

萧侃知道古董滩,听说不少人在那里捡拾到陶片瓦块和兵器古钱,尕张说,古董滩刚被发现的时候,当地有句话,叫「进了古董滩,空手不回还」,后来寻宝的人多了,恨不能掘地三尺,现在再去,怕是「去了古董滩,也得空手还」。

“那些古董的来源呢?”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燕山月忽然发问。

这个问题颇有意思,要说此处是丝绸之路的关隘,千年来无数商贾由此进出,少不得有物品遗落,可河西走廊全长九百多公里,东起乌鞘岭,西至玉门关,途径张掖、jyg等地,没道理东西都聚在阳关这一处。

“我倒是听过一个说法。”林寻白回道,“唐朝时,有位公主远嫁于阗和亲,送亲的队伍带着丰厚的嫁妆从长安出发,一路来到阳关,等候于阗和亲团来接公主。

不料夜间狂风大作,天昏地暗,黄沙刮了足足七天七夜,将整支送亲的队伍全埋在沙丘之下,再也不见踪影。

此后,每到风沙起,都会吹开一层沙石,露出一些零散的陪嫁品,久而久之,这里就成了古董滩。”

“你们要找的壁画不也是因为起沙暴才失踪的吗?人类面对自然是很渺小的,丢东西是小,丢命是大!”

他弯下腰,从地上抓起一把粗粝的砂石,指尖一松,沙土随风而散。

萧侃顺着流沙的方向望去,二十余座大沙梁在远方排成条条沙垄,错落的沙丘如凝固的海浪,勾勒出起伏的曲线。

她像是在思考什么。

林寻白有了几分期待。

“明天几点出发?”她扭头问。

“啊?”

“我问,什么时候去嘉/yu/关,找沙卫的女儿。”

果然没戏。

“你刚才还说不一定非要找,难道是骗我表婶的?”林寻白扁扁嘴,“我以为已经帮完你了呢。”

“耍两天嘴皮子就算帮我?”萧侃乜了他一眼。

“帮你死心,也是帮啊。”

他承认自己情急之下,是答应过萧侃帮她找壁画。可这事根本不现实,他说那么多,不都是为了让她知难而退吗?

“我可以接受建议,但前提是——说服我。”她说。

“整整二十五年,警察都找不到的东西,你去找?这么小的概率,还不是理由?”

萧侃戴上墨镜,将一切凡夫俗子隔绝在外,“这世上牛逼的人、牛逼的事,向来都是小概率。”

林寻白向后挪了几步,侧头问燕山月:“她一向这么自信吗?”

在燕山月的认知里,林寻白大抵还是个做鸭的花瓶形象,为了方便他理解,她举了个例子。

“你要是个古董,她能把你从非洲挖出来卖到北极。”

还真是通俗易懂呢!

——

从敦煌到嘉/yu/关需要五小时车程,中途至少加一次油,林寻白建议早点出发,中午在服务区吃个饭,休息一下,下午肯定可以到。

“我表叔说,沙家村在嘉/yu/关西北面,我们不进城,先下高速,那一带山多人少,估计还得再问路。”

看行程,当天是赶不回来的,萧侃简单拿了几样洗漱用品和换洗衣物,装进一只背包里,林寻白是男生,带的东西比她还少,不过出于安全考虑,他在后备箱放了两桶矿泉水和一些速食干粮。

西北的太阳升得晚,他们出发时,天才亮没多久。

萧侃一向是晚睡晚起,被迫早起的后果就是完全提不起精神,她横躺在后排,彻彻底底把林寻白当司机使唤。

旅途慢慢,一个人开车实在憋闷,林寻白有一搭没一搭地找话聊。

“燕老板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去啊?”

“她不爱出门。”

“你俩性格差这么大,怎么认识的?”

“一起搞钱不就认识了。”

“那你这次找壁画,也是因为钱咯?”

作为一名掮客,与人聊天是必不可少的交流手段。但得有利可图,而不是白聊,于是她翻了个身,反问他道:“你是不是上次去千佛洞没看过瘾,还想再去?”

这问题有点突兀,林寻白一时没能理解。

“洞窟壁画多,你的哔——话也不少。”

“……”到了中午,林寻白在一处服务区停下,先叫醒睡熟的萧侃,再给车加油,两人简单地吃了碗面。

期间萧侃看了眼时间,林寻白猜她是着急。但疲劳驾驶绝不可取,他试探地问了一句。

“萧老板,你要是着急,可以换我半个钟头,我休息一会就行。”

萧侃冷酷地拒绝了他。

“我不会开车。”

这倒是林寻白万万没想到的。

他小憩片刻,再次上路,过了玉门市,离目的地就不远了,下高速后,他问了两次路,终于稳稳当当地把萧侃带到沙家村。

时代发展,村庄没落,是不可避免的大潮,年轻人外出打工,留在村子里的除了老人便是孩子。村口的路是新修的,平整而开阔,可拐进村里,又成了沙土地。

车刚一停,就见两个小孩从远处跑来,五六岁的年纪,还没上学,好奇地绕着车子打转,林寻白瞧着有趣,乐呵呵地开门下车。

岂料两个孩子一见到他,满脸的新奇一散而去。

“不是俄爹。”其中一个小男孩摇摇头,对旁边的女孩说,“俄爷说俄爹要过年才回来,你爹也一样。”

“俄爹不会回来咧。”小女孩看起来成熟些,也更懂事些,“俄妈说他去懂黄转丢咧。”

“你爹去锅壁组撒着呢?”

小女孩摇头,“晓不滴,俄妈说跟了个馕尕食男人,一辈子受穷!”

嘉/yu/关挨着酒泉,说的也是酒泉方言,萧侃听得一头雾水,两手一背,对着孩子下令,“说普通话。”

孩子们仰着脑袋看她,比她还懵。

林寻白看出来了,她与人打交道时或许圆滑,但完全不会和小孩沟通啊!

他从背包里掏出几颗糖,半蹲下身子同他们叽里咕噜地交流,又把糖递了过去。

小女孩没接糖,倒是男孩缺心眼些,抓了糖就往前跑。

“他带我们去找他爷爷。”林寻白起身对萧侃说,“他爷爷是村长。”

萧侃哼了一声,“这句我听得懂。”

林寻白摸摸鼻子,没吭声。

村里的小路弯弯绕绕,有的平坦,有的凹凸,小男孩跑得快,林寻白追得也快,萧侃跟在后面吃了一鼻子灰,总算是到了。

一圈矮墙绕着四间大砖房,外墙刷得又白又亮,墙头挂着晒干的苞谷和成串的辣椒,有个老妇人在院子里晒衣服,小男孩绕过她呲溜一下钻进正屋,没一会就拉出一个抽旱烟的老汉。

“俄爷啥都晓滴!”

林寻白冲萧侃歪了下头,示意她有话自己问,萧侃知道,他是故意的。

于是她张口就说:“你们村有人缺汉子吗?他是个倒插……”

“啊啊啊——”

上一篇:和你一起偷月亮 下一篇:墨镜与淡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