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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提眼(24)

作者: 漠兮 阅读记录

李梅想了想,最贵的是一条花裙子,说是南方天热,她二娘给了她一条自己年轻时穿过的,她起身拍拍屁股,跟上沙雪。

这节车厢是硬座,买站票的人不少,过道被堵得结结实实,路过中段时,其中一个人贩子瞧见她们,起身问:“你们去哪?”

不过那时李梅只当他们是带她出村的人。

沙雪大大方方地回道:“解手。”

厕所在车厢另一侧,她们没有乱走。

那人便坐了回去。

两间厕所正好空着一个,沙雪推开门,把李梅也往里拽。

“哎哎……你解手拉我干嘛?”

沙雪不理她,直接关门上锁,狭窄的厕所堪堪容下两人,蹲坑下的圆洞忽明忽暗,窗外黢黑一片。

沙雪并不着急脱裤子,而是踩在坑上去拉窗户,老式火车的车窗是向上推的,她力气不够大,推了半天才推开半尺。

“我不嫌你臭,你拉吧。”李梅觉得冷,催促道。

沙雪依旧固执地与窗户较劲,脸蛋憋得通红,哗啦一声,她终于把窗户推了上去,夜风瞬间灌进来,李梅连打了两个喷嚏。

“他们是拐子。”沙雪转身,严肃地说,“我刚问过那三个妮子,他们说的话对不上,肯定是骗我们的。”

李梅傻眼了,这个消息太过突然,她一时来不及理解。

沙雪也不给她理解的时间,“我们要赶紧走,不然下了火车他们的人来接应,更加逃不掉。”

“可是……”

要怎么逃?

沙雪指向窗外,“这趟是慢车,车速是三十公里,跳下去不会死,但得跳远一些,不然会被卷到火车底下……”

李梅尝试着将头探出去,冷风吹得她睁不开眼,黑暗中树影飞速闪过,像越不过的荆棘丛林,她长到十五岁,从没离开过沙家村一带,更没坐过火车,什么三十公里,什么跳下去不会死,她完全听不懂。

“不行、不行,这太、太快了,要不我们等车到站偷偷溜走,或者……”

没等她说完,上锁的门猛然被人叩响。

“好了没,你们两个!”

声音中气十足,正是带她们出村的人之一。

沙雪给她使了个眼色,暗示这几个拐子盯她们盯得很紧,这次不走便再无机会。

李梅的心跳得扑通扑通,她知道沙雪聪明,说的话肯定是真的,但是——

她害怕。

捶门声更大了,“怎么回事!再不开门我就撞了!”

沙雪没有犹豫,一脚跨上窗沿。半个身子在火车里,半个身子在火车外,她冲李梅伸出一只手,“走啊!”

李梅的双脚纹丝不动。

沙雪急了,斜过身子想拉她,她却往后缩了一下。

门锁被撞得开始松动,李梅眼含泪水,怎么也迈不出那一步。

没有时间了。

沙雪最后看了她一眼,纵身一跃……

“我还记得她穿着一件黄色的衣服,火车开得那么快,她一下子就被风卷了出去。因为她跳了火车,那几个人担心路上再出事,便在武威临时下车,我知道他们是拐子,想找列车员求救,直接被他们打晕了过去……”

十五年过去,李梅一直忘不掉火车上的那个夜晚。忘不掉沙雪,也忘不掉那个胆怯的自己。假如她跟着沙雪一起跳下去,会不会就不是现在这样了?

然而,她不是沙雪,也没有如果。

“之后呢?”萧侃追问。

“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她。”李梅摇头,忽地又想起什么,“不过,出发上火车时,我问她假如在南边打工赚到钱,还回不回来,她说她一定会回来的。”

“为什么?”

“她说她赚钱是为了找人,等找到人,自然会回来。”

——

住院的时间总是极难打发,燕山月按照萧侃的交代,多闭眼,多养神,时间就变得更难熬了。

开车这么多年,她还是头一次出车祸。幸而十根手指完好无损,连老茧都没少一块。这对一位修复师来说,算是极大的万幸。

满打满算她与萧侃来到西北已经有二十天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呢。

好在萧侃是个言出必行的人。虽然不确定返程时间,但说第二天接她出院,就第二天接她出院。办完手续,三人去旁边一家饭店点了武威赫赫有名的三套车。

所谓三套车,指的是三种固定搭配的当地小吃:凉州行面、卤肘子肉和冰糖红枣茯茶。

经过一周的颠簸,这顿算是吃得最安稳、最体面的了。

燕山月询问接下来的行程,萧侃便把真假沙雪的事简单说了一下。总的来说,这一趟除了报警和报仇外,收获实在很少,“我在想,沙雪这条线算不算断了……”

“她要去找的人是谁?”燕山月问。

林寻白摇头,“不知道,或许是她妈,横竖她爸都死了,还能找谁。”

萧侃却不这么认为。

“沙雪上火车的时候,她妈妈已经跑了十年了,十年音讯全无的人,肯定是不会回来的。但沙雪却说她找到人就会回来,说明她要找的人是会和她一起回来的。”

“那是春生咯。”林寻白脱口而出,“春生要是同伙的话,她找到春生,就可以一起回来找壁画了。”

这么分析也算合理,可问题依旧存在——假如春生真有壁画的线索,又怎么会整整二十五年都不出手。

林寻白想了想,“他会不会早死了?”

倘若诅咒真的存在,去找壁画的人都难逃一劫,那么拥有一手消息的春生,自然是去得早,死得也早。

这下合理度是增加了,但着实令人沮丧。若是春生已死,沙雪的寻找便毫无意义。而跟在后面找沙雪的他们,更是徒劳无功。

正式获得导游工资的第一天,林寻白就有了一种失业危机。

咕嘟一声,燕山月喝完杯子里最后一口甜茶。

她说:“万一他是知道诅咒,不想以身犯险呢?”

“对哦!”林寻白大叫一声,当即得意起来,“萧老板,你看我的提议多好,有事就得三个人一起商量,不能独断专行,群众的智慧才是真智慧。”

萧侃冷哼一声,“我和燕子都是老板,只有你是群众。”

“……”没有台阶下,群众只能自己找话题,“其实我这两天还在想,按萧老板你的分析,沙卫当年并没有把壁画埋进沙漠,那么在敦煌周边出现的盲尸其实都是找错方向的寻宝人。既然方向是错的,所谓的诅咒又是怎么应验的呢?”

说罢,他小心翼翼地又补了一句,“那个……柳晨光是在哪出的意外?”

“罗布泊东缘。”萧侃回道。

广义的罗布泊指的是罗布泊荒漠地区,出了玉门关往西,到xj若羌,都属于罗布泊。

而狭义的罗布泊特指上世纪七十年代逐步退化的第二大内陆湖。尽管湖盆干涸,湖底面积仍有一千多平方公里,是著名的干旱中心,又名「死亡之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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