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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提眼(31)

作者: 漠兮 阅读记录

至于另一位嘛,纯属自找。

“我说过这条路不好走吧,你偏要来活受罪。”

萧侃歪坐在副驾驶位上,咽下一口翻涌而出的酸水,“还不是张阳告诉我,春生的户籍在若羌,那个陈恪手里有藏经洞的东西,也要去楼兰……”

林寻白想起她的逻辑——世上没那么多巧合。

前方,胡金水将车停在一处高大的雅丹土墙背风处。看样子是要趁天亮扎营做饭,陈恪从后排下来,扶着车门,在原地杵了许久,也是一脸土色。

林寻白把车开过去,停在后方几米。

“你觉得他也是来敦煌找壁画的,会抢你生意?”

萧侃强行支起身体,咬牙道:“同行如水火,敢截胡我,也得有命才行。”

哦。

林寻白想起了她的第二个逻辑——不留隔夜仇。

第22章 手抄经

part22

一行五人,历经颠簸后还有体力干活的,只剩胡金水和林寻白,扎营与做饭二选一,林寻白自知手艺不佳,主动选了第一条。

在这样的地方支帐篷并非易事,稍有不慎,夜里起风时能连人带帐篷一并卷走。

好在胡金水选的地点不错,周围地势平坦,几处雅丹厚实聚拢,林寻白绕着土丘转了一圈,观察表层的道道沟壑,一头深,一头浅,深的那头是迎风面,要避开。

他先替胡金水和陈恪搭好帐篷,转而回来弄他们自己的。因为是三个人,又男女有别。所以列清单的时候,他特意标注了一个双人帐篷和一个单人帐篷。

这处戈壁土质坚实,钉子打下去牢得很,支完帐篷他去车上拿睡袋和行李,萧侃的精神恢复了五六分,也有了指挥他的力气。

“燕子从不和人同睡,她的东西你放单人帐篷。”

“什么?!”

扛着三四个大包的林寻白脚步一歪,差点摔出狗吃屎。仔细想想,是没见燕山月和萧侃同住过一个屋子,可是——

“她不和人同睡,你买双人帐篷干嘛?”

难不成是他俩住?

“嘁……”萧侃反唇相讥,“单子不是你列的吗?”

言外之意,她是按部就班地采购,而有花花肠子的人,是他。

林寻白摸着良心发誓,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对萧侃有花花肠子。

就算那一百个胆子全是她那种熊心豹子胆,谁、谁的花花肠子是外露的啊?

不都得藏在肚子里么!

没等他继续解释,后排的燕山月已经跳下车,快步钻进单人帐篷,伸出一只手,把自己的行李拽了进去。

林寻白抱着剩下两个睡袋,不知所措地看向萧侃。

“你……睡里边,还是我睡里边?”

萧侃微笑,“男左女右吧。”

还挺讲究传统习俗的!

——

初夏的沙漠,是早穿棉袄午穿纱的季节,天色渐暗,气温也降至微凉,好在灶火灼热,他们围坐一圈,暖意十足。

胡金水做饭的风格很符合他的外形——粗野狂放。

就地取材搭制的土灶里,胡杨与红柳的枯枝焚烧出奇异的木香,上面一口大锅白汤翻滚,羊肉是出发前去市集买的,一整只羊腿剁大块,加冰袋放在泡沫箱里,晚上炖煮时还很新鲜,肉熟了再加半盆切好的萝卜和白菜。

西北的羊肉自带一股奶香味,白腾腾的热气撩得所有人饥肠辘辘。

胡金水拿出一袋馕饼,挨个发完,又端上一盘切好的生洋葱,辛辣的气味冲鼻而来,陈恪摆手拒绝。

“阿达西,皮牙子就馕,歹歹的!”进入xin疆地界,胡金水故意用半生不熟的维语同他们打趣。

皮牙子是当地人对洋葱的称呼,白煮的羊肉撒上盐和孜然,加上脆辣的皮牙子,全部卷入馕中,一口咬下去,那叫一个千滋百味。

萧侃入乡随俗,也往馕饼里添了一小撮洋葱丝,第一口确实辣得流泪,但辛辣散后,化为回甘的鲜香。

胡金水干下一口烈酒,冲她竖起大拇指,“亚克西!”

月亮完全升起时,天彻底黑透,繁星缀满苍穹,如脚下绵延的沙粒,艳红的火舌舔舐漆黑的四周,林寻白添了两根枯枝,火舌蹿得更高了。

在没有网络的戈壁深处,他们风尘仆仆,酒饱饭足。

收拾完锅碗餐具,林寻白和胡金水商议起明天的行程,按路线,他们会经过彭加木失踪地和野骆驼沟,而明晚的这个时候,他们应该抵达罗布泊南岸了,那里有补给点和宿营地,过了南岸,再穿湖心,就到楼兰古城了。

换而言之,只要接下来的24小时一切顺利,这趟罗布泊之旅就完成了90%。

核对完路线,他扭头去找萧侃,这才发现她和燕山月正与陈恪坐在一起。

折叠的小方桌本是用来放水壶茶杯的,现在被他们征用,临时拉的一盏照明灯下,三人相谈甚欢。

呵呵。

刚才是谁说同行如水火的?

林寻白撇了撇嘴,拖着一张折叠凳凑过去。

方桌铺了一块白色细绒布,上面放着陈恪手中的几块绢画残片,想来他决定与他们同行时,也已经决定要把东西交给燕山月修复了。

“大约需要多长时间?”陈恪问。

“这些碎片太零散,不可能补绢补笔修复成型,只能清洗除尘,整绢加托,装裱后再做一些防虫和防腐的保护。

但处理绢质字画需要无紫外线照射,且室温在25c左右,进展顺利的话是两三天。”燕山月一丝不苟地作答。

大约是真的缺经费,萧侃补充道:“工具都是随身携带的,出罗布泊安顿下来就可以弄了。”

专业的话题林寻白插不上嘴,只能从其他角度入手,“钱呢?工费谈妥了吗?”

毕竟,他的工资还等着日结呢。

陈恪没有着急回应,收起绢画的同时又取出另一个文件袋,“可以一起算。”

萧侃一怔,他还有东西?

袋子里是一本活页夹册,陈恪翻开其中几页,夹的居然是手抄经。

泛黄的书页,端正的小楷,经书有的残缺破碎,有的是齐根撕下,当中一页清晰地写着:

——善男子,乔萨罗国有诸群贼,其数五百,群党抄劫为害滋甚。波斯匿王患其纵暴,遣兵伺捕,得已挑目……

这下连不识货的林寻白都看傻了。

“五百强盗……《得眼林》?”

陈恪面露惊异,“你也是搞古董的?”

林寻白不敢托大,退到萧侃身后,夜风掠起她的发梢,从他鼻尖轻轻拂过。

“这是《大般涅槃经》。”萧侃说,“唐朝有一类书法家群体,由落榜学子与寺庙僧人组成,他们以书法为职业,在大兴佛教的年代专业抄经,当中最为出色的,还会被请入宫廷成为御用抄经生。

武则天万岁通天元年时,她为了祭奠双亲,就曾组织过一次大规模抄经活动,耗时三年,抄录经书数千卷。

当时的敦煌是丝绸之路的枢纽,也是中西文化交流的中心,所以大部分经书都流入了敦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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