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吻我骗子(117)

作者: 白色的柴犬 阅读记录

第二天是过年前的最后一次集市,张书秀要去镇上赶集,买些还缺的年货,问阮迎去不去。

阮迎不喜热闹,但想着能帮她拿些东西,也跟着一块去了。

昨天骑的路太远,电三轮的后车胎有些瘪了。张书秀先骑着出去到街上修车铺打气,让阮迎在后面锁上大门。

门上的插销有些生锈了,他推了几推,才插进门梢里。挂在锁孔里的门锁被震得摔在地上,阮迎弯腰去捡。还没碰到,一只短粗的大手捡了起来。

他抬头,看到面前人的脸时,身体猛地一震,喉咙像是被人掐住,一股窒息感蔓延开来。

也仅仅是几秒钟,他定下神,四肢僵劲着泛起刺刺麻麻的疼。

男人年龄五十左右,个头不高。下耷的眼皮,遮着大半眼白。脸部肌肉松弛下垂,面相实在算不上友善。

虽和那个人就三四分像,但阮迎知道不是他。

男人一直盯着他的脸看,说:“你就是我嫂子捡回来的那个小孩儿吧,认得我吗?”

没等阮迎回应,他又接着说:“肯定不认识,我进局子的那时候,你还没被生出来呢。”

几句话,阮迎大概知道了他的身份。

他心跳不可抑制地有些快,表情上却依旧平静冷淡,说了声谢谢,“能把锁换给我了吗,我要锁门。”

男人扯着嘴干笑两声,把锁给他,眼还是盯着阮迎,从上到下打量个来回,说:“你长得真俊。”

阮迎咬肌微微收紧,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将锁挂好,按紧。尔后毫不畏惧地直视他,脊背很直:“请让开。”

男人挡在他身前,没有要挪动半分的意思。

突然间,传来张书秀一声尖高的喊叫,她丢下车子,跑过来一把推开男人,把阮迎挡在身后,怒喊道:“刘钢你个畜生,你要对他干什么!”

刘钢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腿,笑道:“嫂子你别误会啊,我只是帮我侄子捡掉在地上的锁。”

听到她这么说,张书秀更急了,通红着一双眼。

“谁是你侄子,你、你——”

她气的说不上来话,不顾阮迎的阻拦,拿起倚在墙上的铁锹,夯起来往刘钢身上打。

刘钢也不反抗,只拿胳膊挡着,铁锹碰在他的小臂上,划破一个大口子,血顺着线衣往下滴。

激烈的争吵把周围的村民都引来了,连忙拉住张书秀。张书秀完全听不进旁人说什么,非要拿手机报了警。

十分钟后,警察穿过围观的人群。向周围村民了解情况,他看了眼手上还淌着血的刘钢,又看向张书秀,“你先冷静,知道报假警有什么后果吗?”

一听这个,张书秀急了,抓住警察的胳膊:“警察同志啊,他就是杀人犯啊,你们不能把他这种人放出来,会危害社会的!”

“大娘。”阮迎拦住他,对警察说了对不起,“她只是情绪有些激动,我回去会好好劝劝她的。”

“我说的都是实话啊,他杀过人,坐过牢,他不会变好的,他还要害我的孩子,你不能——”

“他已经服刑结束了。”警察皱眉,“还有你不要这样说别人,你也杀过人,服过刑 。”

张书秀张了张唇,一时没了声。

阮迎声音冷了些,看向他:“我理解你们执法人员公事公办,但也你请结合当时的社会事件,说这话是否欠考虑。”

民警脸上有一丝不悦,告诫他们以后真有什么事再报警,别浪费了警力资源。

他简单记录了几句,确定刘钢不追究被伤的责任后走了。

村书记过来散了人群,又叫人带刘钢去了卫生所处理伤口。

他过来对张书秀苦口婆心:“你这是干什么呢,幸亏刘钢他没追究。你知不知道这叫故意伤人,本来就在假释期,好不容易出去了,别再又回去了!”

“他要害我的孩子,我不能不管!”

“嗐,他有事吗,他这不好好的站在你脸前吗!再说刘钢他是真在里面改造好了,人家才给他减刑的,你就别疑神疑鬼的了。”

张书秀冷哼一声,眼里含着泪,“他要是能变好,那黄鼠狼和鸡都能睡一窝了!”

村书记被她气得也没话说了,阮迎让他先回去,他会好好劝劝张书秀的。

事情弄得一团糟,集也没赶成。

阮迎把还停在路上的三轮车推回家,进门看到张书秀正在院子里,拿水管冲着刚才打伤刘钢的铁锹。已经连片泥都没有了,依旧用最大水流哗哗的不停冲着。

他走过去,关上水龙头。把铁锹拿起来竖在墙上,轻轻拍了拍张书秀的背。

张书秀将垂下的头发抿到耳后,眼睑很红:“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做错了。”

阮迎摇摇头,“我知道你是担心我。等过完年,我们搬出去吧,搬过去和我一起住,至于假释那边,我再找律师问问,看看假释期观察能不能换个别的地方。”

听他这么说,张书秀点点头,没忍住一声哽咽,伸手捋了把脸。

晚上睡觉时,张书秀搬了个凳子坐在他屋子的门旁,怀里紧紧抱着那个铁锹。

阮迎让她去休息,张书秀坚持不去,说要守在这里,怕刘钢晚上过来。

阮迎看着她干瘦的背影,一股心酸翻涌而上。他穿好外套,也搬了个马扎坐在张书秀旁边。

透过门上的玻璃,洒着月光的院子很清亮。有两只不知谁家的三花猫正偷偷地吃着鸡食盘里的剩排骨,以为没人看见。

阮迎拾过张书秀的一只手,皮肤粗糙,干裂得生着皴,又很凉。他揣到怀里,用羽绒服保存的温度替他暖手。

“大娘能告诉我,为什么这么怕那个人见到我吗?”

张书秀心疼地看着他许久,深深叹了口气,说起了当年的事。

张书秀是从云贵地区被拐过来的,卖她的人不是别人,是她的父亲。

那时候都是村里来人,骗年轻的姑娘出去打工挣钱,其实大多数都是被拐走了。

被拐到这边来时,张书秀也想过逃跑。可几十年前,没有钱,没有路,没有手机。白天夜晚,轮番有人看着你。

她跑过两次,被打得掉了两颗牙。再后来她就认命了,也只能认命。

更让人难以启齿的是,张书秀是被卖给刘强和刘钢这一对兄弟的。

那时候很多人都这样,因为穷说不上媳妇,两兄弟甚至几兄弟,会凑钱买一个媳妇。

对于他们来说,女人只是一个做饭的灶台,一个泄欲的工具,一个生育的机器。

后来刘钢抢劫过失杀人,提前入了狱。其实他不是主谋,不会判这么重的刑。只是他因侮辱尸体罪,触碰了道德底线令人实在愤怒。

说到这里,张书秀手有些抖,眼眶又湿润起来,“我对不起你,我把你领养回家,也没能照顾好你,让你那么小就吃那种苦......我真是怕了,怕你再糟点什么罪。”

阮迎摇摇头,有很多想说的话,可到了嘴边,又觉得所有的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只是把张书秀的手攥得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