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最古路灯王(150)

“——她真刻薄。”短暂的从震惊当中回过神来，深渊之神对自己的同伴说道，“又不是所有的神明都能做出这种事。”

恩利勒简短道：“如果你刚刚被捅了一刀，说不定也会说出同样的话。”

“但是我们都知道，吉尔伽美什并没有低估她的对手。”天空之神缓缓说道，目光闪烁着不定的光，“她只是低估了他们的求生欲，说不定还有不知者无畏的愚蠢。他们不知道我们究竟有多看重那个人偶，所以干脆拿本来就无足轻重的魔兽开刀。”

被王所忽略的，并不是‘芬巴巴可能是个卧底’抑或是‘敌人试图从内部瓦解乌鲁克’这些种可能性。她之所以放任魔兽踏进自己的城市，不过是笃定那个会编织花环递给自己的小姑娘并不会出尔反尔的站在对手那边，而神明又没办法直接对芬巴巴出手。

事实上，神明对恩奇都降下诅咒的可能性比他们强行剥夺芬巴巴理智的可能性更高。

因为按照‘正确’的世界线，恩奇都本来就应该因此而死。现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反而把自己拉到了世界的对立面，和并不愿意让恩奇都死去的吉尔伽美什站在了相同的立场上。如果仅仅是哪怕付出了一切也要活下去，这举动几乎与他们的目的背道而驰。到底是怎样的疯狂和绝望才能让世界万物的统治者为了让吉尔伽美什露出一霎那的破绽，不惜抓住那一瞬间的机遇呢？

又是怎样的胆怯和懦弱，让他们不敢直接用尽全力对乌鲁克王动手，也不敢在主神的庇护下诅咒恩奇都？

因为畏惧复杂的牵扯，所以神造的人偶幸存下来。因为畏惧世界的惩罚，所以和乌鲁克的战争僵持至今。

因为畏惧从这世上消亡，所以又稍稍将触角伸入雷池，贪婪的渴求片刻达成愿景。

就如同为了生存与神、与自然搏斗的人类一般，神明也在试图从不可能中寻找可能。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他们确实接近成功了。

至少神意识到，如果想要瓦解一个人类的城国，就要先杀死它的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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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吉尔伽美什用尽力气砍下库萨利库的脑袋的时候, 那具还泛着热气的尸身犹自瞪大眼睛，从脖颈处迸溅出灼热如沸腾的鲜血，她握着手里的武器，尽管试图向后躲避, 仍然被浇头了半个肩膀。几秒钟之后她坚持绷紧肌肉站在原地却抑制不住的喘了两口粗气，时隔多年又有了一种跑完长跑之后的力竭感。

将人牛作为底牌抱有全部希冀的神明发出一声尖利的喊叫，愤怒恐惧到了极点却不敢亲自对吉尔伽美什动手，他惶然的四下寻觅, 似乎是想要指望有什么人能够代替他将这个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王杀死。但是魔兽们畏惧于王者末路的悍勇, 纷纷避之不及，连多看上一眼都担心自己落入王的视野。吉尔伽美什对着自己胆怯的对手扯出一个冷笑, 带着一身杀伐血腥之气, 像是从冥界底下的深渊里逆着光爬出来，竟然把敌人吓得哆嗦了一下, 彻彻底底战意全无。于是乌鲁克王终于能够半弯下腰捂着受伤的位置喘息，同时感觉整个世界仿佛都跟着那身躯倒下的瞬间震动起来。

她盯着晃动的地面上迸溅起来的碎石看了一会，意识到这并不是自己的错觉, 而是真的在地震——或者说，有什么东西引发了地震。因为失血和疼痛而迟钝的头脑僵硬的反映了片刻，吉尔伽美什猛然回过头, 发现芬巴巴已经走到了乌鲁克内部城墙的下方, 它看上去摇摇欲坠, 平日里温和清澈的浅褐色眼睛蒙上了一层不详的赤红色, 脊背上的绒毛微微乍起, 如果不是带着一副凶恶的表情身躯又巨大的惊人，这外形看上去还有几分可爱。

“天呐。”人类在这种存在的眼中大概和蚂蚁差不多，由于现在双方距离相近，仰着头看过去显得格外恐怖一点。吉尔伽美什含糊的发出一声感叹，小小声自言自语：“我要是不小心干掉你的新朋友，小恩你会生我的气吗？”

她余光瞥到恩奇都的身影已经出现在正门的战场上了，正在从潮水一般阻挡在面前的魔兽当中艰难的往里面挤，白色的袍子蹭的灰扑扑的，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焦急眼睛都变成了灿烂的金色，和那个没用的蠢货神明完全相反的富有生气。

王忍不住又叹息了一声，或许是人类的复杂的大脑构造起到了作用，她明明累的一根手指都不想动，但在和那双眼睛对视的一瞬间却感到心中油然而生出一股强烈的冲动。这突如其来又汹涌如洪潮的感情驱使着她重新拎起自己的武器，若无其事的对恩奇都笑了笑——连她自己都没想到还能在战场上笑的这么真心实意——然后一跃而起，顺着还未完全坍塌的城墙攀到高处。

整个地球都在我的脚下。

当她攥着芬巴巴的皮毛爬到她的脊背上面的时候，这么想到。

但很快魔兽因为背后多出来的重量开始左右摇晃，试图把她甩下去，长面一度十分危险又带着点滑稽。凭借着超人的视力，吉尔伽美什看见恩奇都已经赶到了芬巴巴的脚下，正在仰着头寻找她的身影。王虽然觉得自己脑子一热就单独跑到了敌人的身上显得略傻，但这时候反悔会显得更傻，她只好继续往上，试图在厚重的皮毛里寻找到一两处可以把人击晕的弱点。

幸好，恩奇都与她心有灵犀，在发现联系不上人之后，人偶没有选择扯着脖子大喊，而是在芬巴巴抖毛的时候蹲下身按住地面。数十条金色的锁链拔地而起，顺着魔兽的脚掌一层层往上缠绕，直到魔兽的下半身被完全固定在地面上不能动为止。吉尔伽美什趁机松开紧握住皮毛的手，跑到了脖子的位置。

感受到了来自要害处的危机，就算神志不清，芬巴巴也开始本能的剧烈挣扎起来，在发现后爪无法动弹的时候就拼命的舞动前爪，甚至像是挠痒痒挠不到关键位置的猫咪一样在城墙上蹭起来。但遗憾的是它的力量更为强大，动作也比猫咪野蛮的多。吉尔伽美什一个不慎和乌鲁克的城墙再次来了个亲密接触，咽下内脏出血涌到喉咙口的液体时苦中作乐的想：这城墙真是对付它的王比对付对手有用多了。

短暂的意识模糊间听见下面的恩奇都似乎怒吼了一句什么话，紧接着芬巴巴的前爪也被固定住了，因为强烈的挣动魔兽的前腿上血液潺潺流出，将天之锁染成锈迹斑斑的暗红色。吉尔伽美什赶到它的头顶，从怀里摸出一瓶有强效致昏迷作用的魔药出来咬开盖子，把珍贵的一整瓶全部都倒在了它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