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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人迷死后,修真界疯了(4)

作者: 顺匀 阅读记录

“宁大人这么晚回去,不会受责罚吧?”男人垂眼轻抿了口茶,状似不经意道。这位轮回宗的少主举手投足间总是带着笑,一双桃花眼慢条斯理地落在谁身上都像是含着情。

“您是贵客,哪里有人会见怪呢?”

婢女笑眯眯地颔首,方才她独自沉思时那让人只可远观的清冷如潮水般退去,只剩下手到擒来的市侩。

纵使容和景嘴上说的再好听,这大宅院中几百号的眼睛清清楚楚地看着这几日的闹剧。

第一日,容少主要城西的煎饼和城东的冰糖葫芦。要求同时送到不说,煎饼不能软,糖葫芦不能化。

吃食的事情倒也罢了。

第二日,容少主未曾出门,命宁大人红袖添香在侧。可怜本就腿疾在身的人水米未进站了四五个时辰。

听说,小姐当晚用膳时以办事不力的由头革了掌勺的职。那厨子跪在地上开脱说冤枉,做糖糕哪有不放糖的。少女阴测测地回了句:

「你这糖放多了,我吃着苦。」

又听说,岑思小姐半夜去宁姑娘的房里砸了半宿的东西。

第三日,容少主带着宁姑娘泛舟河上,他让侍女坐在船边供他描摹。整整一个午后,不许说话也不许乱动。

等到终于停笔,他展开画幅,山水磅礴大气中微风一点涟漪——不见人影。

“第一笔落下后容某顿觉山水惊奇,再画美人未免俗气,因此作罢。”俊美的男人垂下眼来,倒好像有几分委屈。

「333: ……比岑思还鬼畜的人出现了。」

第四日,容和景突然说,想看夕阳下莲花初绽。

这是深秋,哪里来的莲花。

“您容小的试试。”

宁枝消失了一整天,最终空手而归。

容和景没说什么,只是看起来有些失望。

第五日,容和景晨起时视线扫了一圈,落在低着头捧着帕子的宁枝身上,“今日天晴,想请李家少爷把酒言欢。”

红蕊的嘴张了张,到底是合上了。

消息传到前厅,岑家主僵着脸咬着牙,打发了宁枝去——既然是你惹的祸,你自己去道歉。

等到这围着一个人转的荒唐酒宴散去,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容和景喝了些霰金留连饮,两颊微微晕起红色。他本就生的俊美,如今多了些迷蒙后更是惹的芳厅伺候的姑娘们纷纷红了脸。

他看向宁枝,对方在察觉他视线后露出一个标准的笑。

就像是这五日来无论什么时候她都刚刚好站在容和景身后半步的位置,不多不少,谦卑、谨慎、无可挑剔。

男人眯了眯眼睛,“宁大人说,要有东西给容某?”

漂亮的侍女从身后的红木食盒中端出了小小的一盏净白瓷碗。里面浅浅一汪温泉水中用灵力珍贵地护着生了细根的植物。

他手中随意摆弄的珠串在下一刻僵在了原地。

此时此刻,

骄阳迟暮隐入云,碗莲初绽。

“第四日,容少主想看莲花。”

在所有人都在等笑话的那天,她没有暴露修为来满足容和景这个愿望。可是又在她推脱无能为力的第二日,她将他带到无人处,给了他一朵碗莲。

容和景坐在原地,有些怔愣,

当初的随口之语只是和五日来的任何要求一样——为了折腾面前这个总是刻意露出谄媚模样的人。

一个筑基期,隐藏了那暗处被各大势力捧得炙手可热的身份,甘心呆在小小的芙蓉城,做一个深闺小姐的无名侍女。

你对他们,也会这样倾其所有吗?——这样愚蠢的问题,容和景没有问出口。

“你为什么要费这个心?”

宁枝的脸上还没有来得及恢复那个招牌的笑容,容和景便垂下了眼。他知道,她只会说出让人高兴的、欣喜的讨巧之语。

她大概会说,少爷小姐对奴婢有知遇之恩……奴婢受岑家庇佑,自然尽心竭力……

太会说话也不好,说了让人高兴的话,却未必是真话。

第四日的晚上,容和景确实是失望的。

他并非是失望于没有得到一些花、一些草。他只是有些失望……面前的这个人和那些蠢货一样,总是轻易承诺自己无力完成的事情,然后再做出拼尽全力的样子给出一个让人无言的结果。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对他说过好听的话。

那个也许该被称为母亲的人曾经抱着他深夜离开,发誓不会丢弃他。不过三年,母亲哭嚎着拔出头上的簪子,用指甲死死地扣住他的眼角。对方声嘶力竭地想要剜掉这双怪物般的眼睛——她后悔了,也妥协了。

后来,便是轮回宗的长老找到了他,告诉他那让人趋之若鹜的身世。头发花白的老人跪在地上,眼含热泪求他原谅,他们会待他如亲子。

容和景觉得有些好笑,长老们的“亲子”可不需要没日没夜地修炼,在禁地中忍受那些折磨。

男人意识到了自己的出神,稍微抬了下眼。

桌前这一碗植物太小,太干净。它的蕊心甚至还没有来得及绽放。它又何尝知道人的劣根和旧日的冤仇。

碗莲对面的人,也不会知道他那些卑劣恶心的往事。她说会尽力一试,便真的将它送到了他面前。

容和景莫名有些庆幸…

宁枝通过了这个考验。

心底有一个地方渐渐变得滚烫,他不知这突如其来的悸动是因何而起。但是生活在冰冷中的猎手熟知怎样满足对这份温暖的贪欲。

他突然不舍得让她如计划中那般轻易死去。

“和我……”

话未出口,后院却突然灯火通明,侍卫盔甲加身列队奔来,随后的青年身着素白长袍,此刻正目光如炬地盯着两人之间的距离。

“宁枝,你在做什么!”

来人年纪不过双十,身侧代表身份的玉佩上篆刻了一个“望”字。

容和景手中的温度慢慢消失,他垂下了眼。

岑望凉薄的目光落在亭子中一坐一跪的两个人身上,又在下一刻换上了客气而疏离的笑容。

“婢女冒犯,还请容公子不要见怪。”

他虽是说着责怪侍女的话,语气中却带着一丝警告。岑望身后的人扶起了她,将她反剪着扯了下去。

岑望来的急,走的也仓促。

湖心亭中只留下容和景一人独坐。

净白的瓷碗中的温泉水彻底冷了下去,莲花娇嫩的瓣尖儿很快染上枯黄。

跛脚婢女用灵力催动的花在离开了主人的滋养后迅速枯萎凋零。就像九月末的时节不可能强求一朵盛夏才绽放的芬芳。

红蕊小心翼翼地站在远处,不敢上前打扰贵客的思绪。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抬起,食指在冰冷的石桌上点了几次。

疯子小姑娘的亲哥哥,岑望。岑家的少家主?

他这身修为也是她一手教出来的吧。

方才临别时那护食的样子,究竟是怕一个死心塌地的筑基期转投他人麾下,还是为着那点不可告人的遐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