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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软美人的继室之路(56)

作者: 赵安雨 阅读记录

听到这话,曹延轩想了起来:媛姐儿生辰之前,紫娟提醒过他,他便吩咐,依府里几个孩子生辰惯例,给媛姐儿打了一双赤金缠丝葫芦耳环。

生辰当日,他本想去看看媛姐儿,恰逢那几日有事,晚间回双翠阁,也就岔过去了。

曹延轩笑道:“送就送吧,改日爷再给你打。”纪慕云摆弄着绢花,“六小姐手可真巧,若是白日没事,妾身想请六小姐过来做头花,过年正好戴。”

妻妾子女一团和谐,男人最高兴不过,曹延轩应了,叮嘱“小心些,外面冷,就在屋里玩吧。”

有了他的话,第二日纪慕云便派人告诉媛姐儿。

媛姐儿日日在院子里抄经书做针线,难得有个换心情的地方,还能做珠花,自然是想来的,和于姨娘说了,后者却不愿意。

“去什么去,她还没生呢,万一有个好歹,再赖在你头上。”于姨娘气鼓鼓的,使劲儿戳女儿脑门,“你傻不傻!”

媛姐儿赌气,回屋子里把门一关,谁叫也不出来。

还是于姨娘身边的春兰红棉劝:“如今老爷日日去双翠阁呢。”

于姨娘一下子犹豫:女儿小时候还好,有曹老太太日日叫过去,不及珍姐儿,也不差了。如今七太太见面就是训斥,曹延轩不进内院,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媛姐儿两回。

身边婆子也劝:“六小姐再过两年便得嫁了,如今亲事连个眉目都没有,太太又那个样子。纪姨娘纵不能替六小姐做主,在老爷身边帮着六小姐说句话,总比没有强。”

这话说的有理,于姨娘想起七太太一副什么都不管的模样,东府两位太太也指望不上,再一想,纪慕云已经怀了身孕,咬牙道:“便是去了,把我身边的人也带上,身边不可无人。万一有什么事,做个见证。”

媛姐儿隔两日去了双翠阁。

看得出来,小姑娘是喜欢出门做客的,初时拘束,硬邦邦地只说针线话题,离纪慕云远远的,一刻不离服侍的;后面慢慢放松下来,用笔在纸上画来画去,惊叹“荷包还可以做成这样?”几个丫鬟也和纪慕云身边的人玩得甚好。

不过,于姨娘叮嘱过,媛姐儿依旧不肯在纪慕云处吃饭,到时便走了。之后也不是天天来,隔三、四日来双翠阁一回。

纪慕云很快发现,就像约好了似的,夏姨娘来的日子,媛姐儿不过来;媛姐儿来的半日,夏姨娘也不会出现。

倒也不寂寞了。

纪慕云也受了启发,每逢五、十日,去给七太太请安。

进了腊月,天气越发寒冷,正屋烧着几个炭盆。七太太颇为虚弱,不但没有好转,还添了咳嗽的毛病;于姨娘对她友好多了,服侍七太太的空儿,说“六小姐日日扰你”的话,她客气两句,于姨娘又说起养孩子的话题。夏姨娘也非常亲密,张口闭口“妹妹”。

今年天气寒冷,腊月中旬下了一场大雪,雪片纷纷扬扬,落在地上许久不化。

曹延轩早早叮嘱“哪里也别去,莫滑了脚”,又把屋里服侍的人叫齐了,“把庭院打扫干净,好生服侍着。”

屋脊白茫茫,檐下挂着细细的冰柱,纪慕云裹上厚披风悄立窗前,忽然想起京城:幼年时跟着姨母,有一年姨夫回京述职,恰逢冬季,大雪如棉絮,把天空和四九城没头没脑地染成银白色。

金陵毕竟在江南,雪景是不如北方的。她转而想到姨母,心里难过。

又过几日,夏姨娘来了,喜气洋洋地“今日可有大大的好事,妹妹猜猜看,是什么好事?”

没边没际的,怎么猜得出?她笑道:“我猜不出,姐姐告诉我吧。”

夏姨娘挥挥帕子,“好没意思。算了算了,我便告诉你吧:太太今日发话,你、我、于姐姐,年前能回家一趟呢!”

妾室回娘家,在大户人家来说不算稀罕,遇到父母病重、家中有事或是过年,厚道主子发话,妾室能回去一趟。

爹爹和弟弟的面孔出现在脑海。纪慕云满心欢喜,腾地站起身,冬梅嗔怪着“姨娘”连忙扶住。

她扶着案边定定神,很快沮丧下来:自己是不可能出门的。“是今日的事吗?姐姐和于姐姐什么时候走?姐姐往年回去,能待多久?可有什么规矩?”

夏姨娘故作神秘,嬉笑着道“我呀,我不告诉你。太太发了话,叫程妈妈告诉你家里去了,你就等着吧。”

看样子,是要把家里人接进来了。

她喜得不知如何是好,满心“不知慕岚功课怎么样”、“爹爹办了什么年货”、“今年雪大,家里房子修了没有”,听绿芳打听来的“于姨娘坐车回郊外庄子,夏姨娘回了舅老爷府上”,忙忙碌碌准备东西。

待到腊月二十二日,见到程妈妈身后的少年,纪慕云却不敢认了:

时隔半年,纪慕岚蹿了大半头,像一根摇晃的竹竿,整个人瘦了许多,目光沉静,举止稳重,与她记忆中的弟弟换了个人--就像未出茅庐的少年,一夜之间有了“天凉好个秋”的烦恼。

“慕岚?”她挣开两个丫鬟,在仆妇的惊呼声中奔向青石台阶,抓住弟弟胳膊,“慕岚?”

纪慕岚同样认不出面前满头珠翠、遍体罗绮的女郎了,唯一眼熟的东西是女郎耳朵上的石榴石耳环--是他亲手做的。

他张着嘴巴,在对方隆起的肚腹盯了好一会,才说出“姐姐”两个字。

泪水模糊了纪慕云视野,弟弟仿佛还是个刚刚启蒙的幼童,仰头叫她“姐姐”。

“哎呦呦,瞧瞧我们云姐儿。”说话的是城西铺子史太太,过年的缘故,穿深红袄子,戴一朵深红玫瑰绒花,喜气洋洋地,“上回来还看不出,如今都显怀了,走的可真利索....”

手臂被两只苍老手掌扶住,力道颇为熟悉,纪慕云茫然侧头,见到一张含着泪光的苍老脸庞。

是吕妈妈。

纪慕云有些结巴,有些吃惊,“您,您来了?”

数月不见,吕妈妈苍老不少,嘴唇颤抖,眼里满是泪。来府里的缘故,她穿一件过年才穿的秋香色棉袄,露出银丝的头发挽成发髻,插一根细银簪,朴素而规矩。

“瞧把姨娘高兴的。”说话的是程妈妈,穿件镶边酱红色团花褙子,鸦青色马面裙,左右带着两个小丫鬟,比正经主子还像主子。“冬梅这丫头,也不怕你主子冻着。”

冬梅忙挽住纪慕云胳膊,绿芳跑着捧来一件藕荷色素面披风,抖开裹住她肩膀。

“不碍事的。”纪慕云牢牢挽着奶娘,仿佛一松手,面前的人就像鸟儿一样飞走了。“我这是高兴的,快,进屋说话。”

一行人进了西次间,丫鬟沏茶的沏茶,端果子的端果子,捧热水手巾的捧热水手巾,一时间,双翠阁热闹得像过年。

程妈妈见姐弟两人十分伤感,调侃:“姨娘日日惦记,今日可算见着了,纪家公子回去得给纪掌柜说,姨娘在我们府里好端端的,一根头发都没少。”史太太附和,“不单如此,还要给府里添丁进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