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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犹在耳(52)+番外

也许因为本来就是自己先去招惹他的。

何况他想要脱身,还得靠段初言。

这样想着,一时心绪起伏,五味杂陈。

离靠岸还要一个多小时,对方的体温却越来越高,贺清宇无法,只得找来湿毛巾敷在他额上,又一直给他喂水。

段初言神智不清,只觉得有片柔软的东西落在自己唇上,清凉的水汩汩流了进来,让火热疼痛的喉咙舒服不少。

不知过了多久,他睁开双眼,视线内的景物如叠影般晃了半天,才渐渐清晰起来,而腿上两处枪伤和手腕的伤处又如火炙般疼痛难耐。

段初言微微侧首,便看见那人正靠在他旁边,似乎睡得很沉,眼下淡淡黑影,显然也因为之前的变故而疲惫之极。

以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是绝不可能趁对方熟睡加以暗算的。

贺清宇也很清楚,所以才放心睡觉。

他只不过醒了片刻,那人也醒转过来,见他睁着眼睛,愣了一下,手贴上来,试了试额头的温度。“退烧了,不过腿上的子弹还得取出来,快靠岸了,忍忍吧。”

段初言嗯了一声,神色平静,并没有多加追问。

恐怕连两人都没有想到,现在此刻,居然是两人在一起时最和谐宁静的时候。

只是这种平静并没有维持多久,很快船便靠岸了。

段初言被贺清宇半架着往岸上走,两条腿都受了伤,每走一步都是锥心的疼痛,只是他忍耐力实在太强,不仅没有呻吟一声,连痛苦的表情都很少流露,贺清宇这才知道这个人意志力到底到了什么程度。

这里是一个充满异国风情的港口城市,段初言从未来过,因为该国政治环境等因素比较复杂,这个地方又处于边境,所以人员复杂,三教九流,无所不在,没有人跑上来盘问他们,每个人见到的古怪事情,也许比这样的多得多。

“老大,我们先去酒店吧,已经订好了的。”

贺清宇在越南有不少基业,这也是他被A城警方通缉却有恃无恐的原因。狡兔尚且三窟,贺清宇比兔子还狡猾,自然不会不给自己留后路的。

“先去医院。”他淡淡道。

医院是个私人小医院,医疗条件还算不错。

做手术的时候,贺清宇一直在旁边看着,医生要求他出去的时候,他只消冷冷一眼,便让对方噤声。

子弹取了出来,手腕也包扎好了,但腿一时还恢复不了,需要坐着轮椅。

“我死了两个手下,你伤了两条腿,算是扯平了。”贺清宇看着他,神色看不出情绪。

“那么我现在还有什么价值?”

“没有了,在这里,那帮条子奈何不了我,你侄子也暂时动不了我。”贺清宇走过来,挑起他的下巴,仔细端详,不知道在看些什么。“但你不能走,以你侄子睚眦必报的个性,一旦你回到他身边,他估计会千方百计给我找些麻烦。”

段初言没再询问,贺清宇送他进这医院,已经说明不想杀他,也许是不想树下傅家这个强敌,也许是其他原因,反正早晚都会知道,段初言不想为一些自己想不到的事情烦心。

养伤期间,贺清宇将段初言迁入自己在这里的宅子,每天跟他待在一起,议事的时候也让他旁听,似乎丝毫不怕他泄露机密,就连晚上睡觉,两人也同床共枕。

虽然什么事情也没做,那人最多也不过是环着他的腰入睡。

但这样在外人看来依旧十分古怪,可惜段初言的年纪和外貌并不适合美少年这个名词,否则流言和谣传只怕会更多。

更诡异的是,有时碰到一些事情,贺清宇还会来询问他的意见,通常时候段初言都不置可否,三缄其口,偶尔也会给他一些建议。

贺清宇在这边的生意渐渐顺利,元气也在逐步恢复,毒品走私还在照做,段初言对这种东西没有任何好感,但他阻止不了别人的想法和行动,如果不涉及傅家利益,他不过是个独善其身的人,宁愿冷眼旁观,也很少多嘴。

两人说话的时候,外人绝看不出彼此曾经火拼过,曾经到了想要置对方于死地的境况,只会以为是一对交情不错的老朋友。

他们就以这样一种微妙的方式相处下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段初言的腿伤渐好,可以抛开轮椅和拐杖慢慢行走。

贺清宇靠在墙边,看着他在花园散步,神色莫测。

“我已经通知傅明谐,估计他明天就会到了。”

静默片刻,段初言轻轻叹气。“多谢,承情。”

即便受伤,他的举手投足也并不失礼,仿佛带着与生俱来的优雅,如果他哭泣求饶或者誓死反抗,贺清宇就可以很痛快地解决掉他,但眼前这个人完全不是这样的反应,贺清宇反而不知道要如何对待他。

段初言说话的语调很慢,似乎在边想边说,无数次自己跟他说话的时候,看见随着他思考的动作,额前散发垂落下来,挡住那双内敛沉静的眼睛,他总是忍不住想伸出手去拨开,又竭力忍下这种冲动。

对这个人,并不是没有杀心,在船上的时候,如果不是要将他挟持做人质,只怕早就将他打死,但是时过境迁,却没了那种心情,贺清宇不承认自己也有下不了手的时候。

刚才段初言说的两句话,包含了两个意思,他马上就听出来了。

多谢是谢他这些天的照顾,谢他没有杀自己,还送他疗伤。

承情是指回去之后他会约束傅明谐,不会让他找自己麻烦。

傅家七爷,是个七窍玲珑心的人。

贺清宇突然想起有人说过的这句话,原本自己只是一笑置之,但现在他信了。

不由又有些暗自庆幸当初没有下手,这样一个人,即便是做敌人,也让人觉得痛快淋漓。

傅明谐天没亮就赶过来了,贺清宇让他单枪匹马,他就真的单枪匹马,没带任何人。

男人总是敬服强者的,贺清宇对这个人的观感稍稍改变了些,只是他不明白,仅仅只是血缘关系,真的足以让他为段初言做到那么多?

“人呢?”傅明谐举起双臂让保镖搜身,一边盯着贺清宇沉声问道。

“如果我说死了呢?”贺清宇饶有兴致地反问。在对方来之前,他并没有告知段初言的情况。

“我已经交代好了,如果我回不去,傅氏会动用一切力量追杀你,就算你保镖再多,毕竟也百密一疏,能够跟你同归于尽,也算不赖。”傅明谐冷冷道,没有为他的恐吓所动容,但内心如何波折,却无人知晓。

“怎么看也是我比较划算。”贺清宇的笑容里也没多少笑意,他对傅明谐没什么好感,但并不代表他不重视对方的能力,这人说得出做得到,自己早就领教过。

两个男人互相对视,如同两头雄狮,用眼神凌迟着对方。

一声低咳传了出来,伴随着拐杖轻轻落地的声音,青灰色唐装的衣角映入傅明谐的眼帘。

心中一跳,他转过头,看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人正站在转角处,不由欣喜若狂。

“七叔!”

贺清宇双手环胸,嘴角勾起嘲讽的角度。“傅总裁对令叔的感情之深厚,真是令人惊叹!”

最大的弱点掌握在别人手里,任是他有通天的手段也会方寸大乱。

傅明谐本已报了破釜沉舟的决心来这里,却没想到一切竟然出乎意料的顺利。

贺清宇没有多做为难,傅明谐不知道他的七叔跟对方达成什么协议,两人竟还似多年老友一样道别。

出了门,车子早已停在外头,司机探出头来,朝段初言他们招呼道:“七爷,贺爷吩咐我送你们到码头。”

段初言点点头。“麻烦你了。”

傅明谐纵有满腹疑问,也得暂时压下,小心翼翼扶着段初言上了车。

贺清宇倚在门边看着他们离去,面无表情。

“贺爷,你怎么放他走了,以后恐怕麻烦不小。”小德从他身后走出来。

曹其栋和李之都死了,小德也是跟随贺清宇多年的老人,忠心耿耿,自然被提拔上来。

“人活着,也就是那么回事,有时候觉得太无聊,没滋味,有那个人在,我也就不寂寞了。”他淡淡道,引来小德苦笑,他实在无法理解自己老大的思维,明明是不共戴天你死我活的局面,怎么一转身就握手言和皆大欢喜了。

在道上混一天,就得随时做好没命的准备,贺清宇从白手起家到现在,不知死过多少次,早就不把性命当回事,也就是他这股狠劲,对别人狠,对自己狠,成就了他今天的局面。

但是在没碰到段初言之前,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也会有寂寞这种情绪的。

有一个跟自己并不知心,甚至还会出卖自己的老婆,有一帮忠心耿耿,肯为他出生入死的手下,有一片偌大的基业,虽然这次损失不小,但现在也逐渐恢复了元气,世界那么大,不需要非得局限在A城,风头过了再回去也是一样。

喝美酒,玩女人,有钱,有权,他曾经以为这就是一个男人的全部了,但是为什么自己内心深处,有时候还会觉得空荡荡的?

直到碰见段初言,刻意接近,敌对,患难,微妙的和谐相处,这么多日子下来,他竟然觉得心情有了不一样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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