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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零之都别碍着我捡漏(401)

初挽见此,也就不提这个,反而和她说起景德镇窑房的事。

她喝了口茶,把大致情况给他讲了讲:“在这个对着冒烟的烟囱大肆赞美的年代,引进西方的机械化产线大批量生产固然不错,但是那些老模式纯手工制作的瓷器,才是被赋予了灵魂的,这样的窑房,拆一座少一座,全拆了,就再也没有了。”

刀鹤兮:“当年这种窑房能造出以假乱真的瓷,不只是因为这窑房,还因为当年的人。”

他抬眼,看着初挽,淡声道:“郭世五在景德镇聘用官窑原班人马,花费了大量精力,刘勉之用了郭世五的摊底,在此基础上更是聘用了玻璃厂大行家掌眼,同泰祥的李春生为了仿造官窑白胎,重金聘请了宫廷画师,按照故宫武英殿陈设的珍品来原样复制。”

初挽听这话,没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刀鹤兮。

茶香袅袅,茶房中很安静,初挽看进刀鹤兮深幽的眸子中。

初挽自是带着探究,但是那双眼睛中,看到底,却并不见什么情绪反馈,只有一片荒芜。

她便端起一杯茶来,慢条斯理地饮了一口,之后才仿佛很不经意地道:“刀先生对这些高仿瓷的过往,看来如数家珍。”

刀鹤兮对此,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道:“我确实有兴趣,便了解了下这段历史。”

他垂下眼睛,漫不经心地道:“不过民国高仿瓷的辉煌,并不是那么容易重现的,也不是收购一家昔日窑房便能轻易做到的。”

初挽笑叹:“刀先生对这段资料的搜集看来是用了心思——”

这件事,越发变得有意思起来了。

上辈子,她对刀鹤兮开始时候非常提防,加上刀鹤兮性格怪异,其实两个人真正能坐下来和平相处,坐下来聊聊天,那都是认识十年八年时候了。

不过那时候,大家年纪大一些,做事也都越发老道起来,谁也不会轻易开口碰触彼此的界限,当然不会随便谈起一些过往。

这辈子,她仗着对刀鹤兮还算有些了解,或者说,仗着后来刀鹤兮也曾教过她赌石,陪着她逛夜摊的那点交情,做事比上辈子要放得开,也更豁得出去。

或者心里多少有些底气,知道他看似冷淡古怪,其实本质上人还不错。

没曾想,也就这么无意中从他口中知道了一些以前不知道的。

比如,他对民国高仿瓷的这些了解,更加印证了,那个一手把他教出来的长辈,必然是出自琉璃厂。

要知道他所说的这三件事,都是当时琉璃厂内部的不宣之秘,没有人会整理成册,更没有人去点透,绝对不是他想知道就轻松能知道的。

只能说他够聪明,但他却未必足够了解昔年的琉璃厂。

她这么看着眼前的刀鹤兮,终于慢条斯理地道:“不过刀先生,只知其一,怕是不知其二。”

刀鹤兮微掀起眼,没什么表情。

初挽笑着道:“当年,刘勉之为了高仿瓷器,请的可不是什么琉璃厂大行家,而是一位后挂彩大师。”

刀鹤兮:“哦,是谁?”

初挽:“我家中长辈的亲传弟子,后挂彩艺人王永清。”

刀鹤兮眸光缓缓地落在初挽脸上:“所以?”

初挽便从旁边的书包中拎出来两件瓷器,都是用棉布细细包裹的,她打开第一件,给刀鹤兮看。

刀鹤兮拿过来,仔细看过。

这是一件雍正官窑斗彩五寸盘,盘子外面是斗彩花卉,里面却是五朵粉彩花卉,两种花卉相得益彰,实在是别致生动。

初挽:“这是王永清的作品。”

她淡淡地道:“我未必有他的手艺,但是高仿瓷的不宣之秘,在我心里。我朋友手艺未必就输了王永清,这些都可以谈。”

易九爷当年也是曾经跟了老太爷学过的,他和王永清是至交好友,他手底下的高仿瓷自然不差,而易铁生学了这个手艺,也能做起来。

她想做的,是精品,定制精品,不需要走量,每一件绝世稀品只需要那么十几件仿品,做到极致,限量发售。

比如上了亿的鬼谷子下山元青花瓷,如果能仿到以假乱真,哪怕说明了是高仿,别人花十万八万买到,放在家里品鉴,那也值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几亿拍到鬼谷子下山,但是又好这一口,愿意花十万八万买个高仿摆家里看看的,多得是。

刀鹤兮看着那瓷器,看了很久:“这个确实功夫很到家。”

初挽又拿出来易铁生一件粉彩蕙草兰花六面镶器薄胎,这是前几天易铁生才寄过来的,她拿给刀鹤兮看:“这件呢,你觉得如何?”

刀鹤兮翻过来看了看,下面是国营雕塑陶瓷厂的底款,知道这是景德镇前些年造的。

他仔细看了一番,才道:“这个胎体细腻柔润,上面的绘画艺术水平也很高了。”

初挽笑道:“是,稍加改造,未必不能做出我们要求的,像这种活,自然是好活,师傅都是几十年功底的老师傅,只不过早些年国内那情况,陶瓷厂也就生产老百姓的日常所用,这种阳春白雪花心思的,也是听上面指令做,要出口换外汇,便是上面的图案绘画,师傅能发挥得也有限。现在改革开放了,但是一切又向经济看齐了,还是容不下高仿瓷,以至于连窑房都要被拆了。”

其实这也是为什么王永清会沦落到穷困潦倒,他所精通的,在这个世道,就没什么市场,他也没赶上好时候。

刀鹤兮看了半晌,终于道:“你需要我做什么,你又能做什么?”

初挽笑道:“这样也好。”

当下也就详细谈起来,初挽负责国内生产,刀鹤兮负责欧美市场。

她笑道:“如果我们真能做到以假乱真的地步,哪怕明说了是高仿瓷,但是限量发售,我相信价格也不会差,但是这个价钱能做到什么高度,就看刀先生的了。”

刀鹤兮便明白了:“你要做第二个同泰祥。”

初挽:“同泰祥摊子铺太大了,我们没这个精力,应该说,我们只做同泰祥最顶尖的那一批货。”

刀鹤兮颔首,淡声道:“可以,不过我需要去景德镇亲自看看那家窑房,如果确认没问题的话,那我会让我的秘书和你详细谈。”

初挽:“那你想什么时候动身去景德镇?”

刀鹤兮看着初挽:“过一周吧,一周后,我把手头的事情处理下。”

初挽这几天也没什么事,便继续写她的论文,写论文烦了,就在学校里听听课,学校里老教授多,有些讲课已经不局限于课程知识,会发散,偶尔听听,开拓下思路也不错。

那天她和岳教授讨论论文,岳教授却说起:“现在市政府政策研究办公室连同文物局工商局的骨干干部,正在做这方面的市场调研,他们邀请函里也提到了你,想请你配合进去一起调查。”

初挽听到,大致问了问,知道这次是政府相关单位的研究调查,也有些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