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杳杳(56)

作者: 林不答 阅读记录

她专注于手头的蛋糕,鬓边有一绺头发垂下来,又被胡开尔快手地绾回耳后,露出半张圆润白皙的脸。

好像真的只是随口一问,参与一下他们的聊天。

可孟杳以前是不会问他这样的问题的。

他们这帮人里,他的感情生活是最不受关注的。有沈趋庭一年换仨女朋友的缤纷在先,裴澈那段扑朔迷离的初恋在后,他谈的几段恋爱,太没看点。这么多年,唯一能说道说道的,也就是 Samantha 跟他分手后很快又和老师在一起的事。

孟杳不喜欢过问别人的感情,对八卦也缺乏好奇心。沈趋庭好几任女朋友都约她逛过街,她闲来没事时也会应邀,愣是一句话没多说过——不会替沈趋庭说好话,但对方意有所指地套她话说“沈趋庭前女友那么多,会不会劈腿啊”的时候,她也只是诚实地回答:“他人品还行,没出过轨。”

沈趋庭这么缤纷的感情生活她都毫无八卦欲,对江何就更没好奇心了。她也了解江何这种人来去自由,是不会思考“理想型”之类的问题的,所以她从来没问过。

江何心里忽然有点慌。

孟杳却转了身,撕开一袋新的杏仁粉,轻声向胡开尔介绍下一步的做法。

好像随口一问,随口又忘了,并不是真的关心。

江何收敛情绪,玩世不恭地笑:“我用得着理想型?”

一贯的嚣张语气,意思很明显——谁跟我在一块儿不都开开心心?理想型都是你们这些不会恋爱的人才在意的东西!

沈趋庭白眼一翻,就知道他没什么好话,杯中酒饮尽,继续黏着胡开尔去了。

蛋糕到了收尾阶段,孟杳被沈趋庭挤出厨房,对黏糊糊的小情侣投以鄙视的眼神,坐到江何身边,一边问他“今天喝了几口?”,一边给自己开了瓶新的。

这儿酒管够,她索性直接握着细细的瓶颈,碰了碰江何的杯,“祝你又老一岁?”

江何回碰她的酒瓶,“小爷风华正茂。”

“那什么时候再谈个恋爱?别白风华正茂啊。你今天这生日过得也太没劲了,不是你的风格。”

她听到江何的回答了,四两拨千斤,将她心底的踟蹰揭过。于是轻松说笑,一如往常。

江何低声笑了笑,垂着脑袋点了点头,没看她。

他不说话,她也没话接了,继续笑着喝酒。

目光却不经意落在他叩着酒杯的手指上,修长苍白,叫她心里仍旧暗灯明灭,无法彻底敞亮起来。

胡开尔终于调好面糊,放进冰箱里等待明天赏味。几个人出门去到沙滩上,雷卡拖来一箱烟花。

这就是他的生日礼物了。

雷卡皱着奶呼呼一张脸,理直气壮:“哥,今年就送你这个了,经济危机中。”他怎么都不愿意回家相亲,为此还故意把头发染绿,气得他爸妈脸也绿,果断把他信用卡全停了。他又刚卖了车,只能整天耗在江何这白吃白喝,还美其名曰替他盯场子。

江何觉得自己今年必是命犯太岁,怎么就哪哪儿都不顺。不咸不淡地哼一声,指着裴澈,“还行,比这个狗东西有良心。”

裴澈手里举着那个巨大的电筒给大家照明,淡然颔首,“不客气。”

孟杳适时拿出自己准备的马鞍,心里觉得挺好,今年这几个款爷都不砸钱了,对比下来,她的礼物显得非常低调奢华有内涵,于是很有底气地说:“抵我半月工资呢!”

江何收下那马鞍,拿在手里,能摸出来质感极佳,他却皮笑肉不笑地揶揄道:“我生日还是马生日?真难为死你了,要不我明年再养条狗,衣食住行包圆了,你还能再送四年礼物不用愁。”

孟杳乐了,“那感情好,你争取再多养点猫啊鸟啊的,我几十年的礼物都不用费脑子想了。”

胡开尔就爱看江何被怼,在一旁拱火,“好主意好主意!”

江何却没生气,反而笑开来,应了,“行啊,我真养了,你最好几十年一直送……”

他轻飘飘的尾音被淹没在骤然爆发的烟花声中,一头绿毛的雷卡攥着打火机从海浪边跑过来,“江何生日快乐!!!”

巨大的烟花升空,将人心里的犹疑都照得无处遁形。

江何仰头看那绚烂的烟花,同朋友们的笑容和祝福一样明亮,明亮到他没有办法在这一刻悄悄扭头看一眼孟杳的表情,去等她回答,未来几十年的生日礼物,是不是真的会一直送啊?

我真的打算养猫养狗了,他想,鸟和兔子也行,乌龟也行,乌龟活得更长。

烟花几分钟就燃尽,沙滩上却没有沉寂下来。

沈趋庭追着雷卡薅他那头绿毛,胡开尔眼疾手快地爬上那辆新买的沙滩摩托,载着孟杳尖叫着一圈又一圈地奔驰。

江何在冬日的焰火中听到了他最好的朋友们对他新一岁的祝福,真诚坦荡,一如往年。

挺好,他踢了踢脚边踩住的一片贝壳,笑了。

*

第二天,其他人都还在睡,孟杳早早起了床。毕竟是副导演,再加上刚刚失业,她破天荒敬业起来,打算去片场给林拓帮忙。

她走到厨房,先拿出胡开尔昨晚调的面糊,贴了张便签写好烘烤注意事项,又顺手做了几份快手早餐,碾蛋三明治加酸奶碗。

刚做完,听见楼上传来开门声,紧接着有人站在楼梯口问——“谁这么早?”

是江何。

清晨刚起,他声音里透着一股沙哑的慵懒,低沉磁性。

孟杳蓦地木了一秒,没答话,江何见状便要走下来。

听见他下楼梯的脚步,孟杳忙道:“我!我片场还有事,得先走,给你们做了早餐,下楼可以吃!”

然后背上包就往外走,“走了哈!”

她三步并两步走到门口,听见江何的脚步声折返,而后是楼上卫生间门被关上的声音,夹着懒散的一句——

“哦,注意安全。”

别墅里恢复寂静。

而孟杳隔着玻璃门看见屋里吧台上她自己打算吃的那个三明治,心头一阵莫名——“我紧张什么?”

她空着肚子上了车,没看见有人站在露台上目送她走远。

到东城快中午,今天的片场仍然在林拓家。孟杳饥肠辘辘,停好车后先去早餐店打包了一碗馄饨。

闻着香气,想到莫嘉禾,便给她发消息问:[今天要不要来片场?给你打包一份馄饨?]

等了几分钟,莫嘉禾没回复。孟杳也不奇怪,她回微信一直不太勤,拎着自己的馄饨往林拓家走。

路上遇到搬道具的林拓和张雷,一人抱俩青花瓷花瓶,胳膊上还勾着几幅装饰画。

孟杳知道这是新添的置景道具,伸手要帮忙。

被花瓶挡住视线的林拓看见凭空出现的一只手,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用手腕一推,他的花瓶还牢牢抱在怀里,孟杳却被推得一个趔趄,滚烫的馄饨洒出来,雪白的羽绒服一片遭殃。

哗啦一声,林拓才反应过来不对劲,挪开花瓶一看,居然是孟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