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杳杳(64)

作者: 林不答 阅读记录

孟杳问过一回,是不是真打算给林拓投钱。她直言不讳,“林拓很赔钱的!”

江何被她较真的样子逗乐了,“谁说我要给他投钱?”

孟杳问:“那你老往我们这跑干嘛?”

江何满嘴跑火车,“我来看看让你连做饭都舍得荒废的工作是什么样的,稀奇啊。”

孟杳:“……”

大年二十八那天,剧组放了假。毕竟不是什么商业投资的大剧组,没钱也没脸留全组人在东城过寒碜年。

收工时刚巧莫嘉禾和江何都在,四人眼神一对,又上孟杳家吃饭。莫嘉禾这些天学会了两种简单的牌,明明跃跃欲试,说话却还是很克制地,“请你们教教我。”

等真上了牌桌,孟杳才知道莫嘉禾有多谦虚。

虽然她只学会了最简单的争上游和斗地主,可她却是真的会算牌,而且算得又快又准。吃完饭后他们下了一夜,几乎通宵。孟杳、江何和林拓轮流上阵,莫嘉禾居然鲜有败绩,孟杳困得精神都涣散了,她还思路清晰斗志昂扬,笑眯眯地说孟老师下次你教我打麻将吧,我好像会很厉害。

凌晨两点多,孟杳强行结束了牌局。江何和林拓还喝了些酒,都回不去。两男生在行军床和沙发上将就,莫嘉禾也留下和孟杳一起睡。

第二天孟杳起床,习惯性先看手机,收到静岚寺大师的短信问候。今天在岚城那边算小除夕,很是郑重。孟杳脑袋还懵着,心想大师起得真早。半晌又想起来,腊月二十九似乎有上坟请祖的风俗,要不要去静岚寺祭拜一下林继芳。

等洗漱完她才彻底清醒,发现莫嘉禾不在。

走出客厅,江何顶着鸡窝头坐在沙发上发怔,林拓也不见人。

正要发微信问,门口传来敲门声,孟杳走过去开门,林拓站在门外,哈欠连天,“莫嘉禾我送回去了,我回去补个觉。”

孟杳诧异,“她回家了?”

“嗯,她起得早,我刚好醒了,大早上不好叫车,我就送她一趟。”林拓神色语气都很平淡。

孟杳觉得奇怪,“她有什么不对劲吗?这么急着走。”

“没有,她说家里有事。”林拓又打了个哈欠,似乎困极了。

…又是那麻烦的家,进入年节,恐怕她那婆婆妈妈是有许多礼数要求的。孟杳了然,也不想八卦林拓的心情。林拓几乎从未对莫嘉禾表现出半分特殊,哪怕知道孟杳已经察觉他的故事,也从来没有诉说的欲望。

“行,那你快回去睡吧。”

林拓囫囵点了个头,转身又走了。过年的时候,他似乎也没有也回家团圆的计划。乱糟糟的长卷发,宽松的裤子,不羁的拖鞋,背影就像个孤独又落魄的艺术家。

孟杳站在玄关处蒙圈,半天才回身,问江何:“你今天什么安排?”

江何好像也没睡醒,坐在沙发上,默了几秒才反问她:“你呢?”

“我想去长岚拜一下老太太。”

江何点头,“那我跟你一起。刚好回去看一眼老屋,老江前几天又问了。”

孟杳犹疑片刻,想到他还不知道林继芳的骨灰放在静岚寺,想了想说:“她骨灰放在静岚寺的往生堂。”

江何表情未变,只是仍然反应缓慢,又过了几秒才点头,“行,我开车。”

*

时间还早,路上车和人都不算多。他们畅通无阻地开到长岚,一路没怎么说话。江何似乎是起太早了还没回神。孟杳见他对静岚寺毫无波澜,心中犹疑。

她远远地看见静岚寺山顶一点白皑皑的尖,与雾白的天连在一起。她降下一点车窗,清冽的空气涌进车里,深吸一口气,轻声说:“天真好。”

江何专注开车,漫不经心地应一句:“嗯。”

上了山才发觉雪下得很大,本就冷清的静岚寺更是一个人也没有。

孟杳率先下了车,走到山门下时被一阵裹着雪粒的风吹得颤了颤,低头裹紧了围巾。听见身后窸窣的声音,回过头,看见江何从后备箱拿出一束玉兰花。

空山新雪,他穿一件长至小腿的黑色大衣,捧着雪白的山玉兰,缓步而来。

孟杳怔住了,问:“哪来的花?”

“刚刚顺手买的。”

刚刚经过镇上时,他下车说是要买点除湿的东西,他家老屋返潮。原来还买了花。

孟杳吸了吸鼻子,“谢了。”

江何把花递给她,“你给老太太吧。”

孟杳抱住那一大捧花,似乎是玉兰的一个品种。扫墓时不太常见的花,但姿态香气都别具一格,清尘脱俗。她一直知道江何审美好,从前也听闻他浪漫,给女朋友送花从不随大流,向来别出心裁。倒没想到她第一次见识到他平等的浪漫主义,是给林继芳送花的场合。

“走吧,我去买香。”江何说着先走上前,快她两步往天王殿去。

孟杳愣了一瞬跟上,却发现他的脚步顿住。

抬头对上他示意的眼神,循着看过去,见钟牧原站在天王殿外的台阶上。

他穿一身白,臃肿的羽绒服在他身上也显清瘦,手里拿着三支新香,鼻尖冻得有点红,呵出白气来。

看见他们,他也愣住了。

林继芳葬礼后,这是孟杳和钟牧原第一次见面。她还记得自己答应过要和他谈谈,却被诸事牵绊,或主动或被动一直拖到了现在。

钟牧原也从来没有催过她。自从那次她生病在家对他发火,他说到做到,再没有主动打扰。

四目相对,孟杳多少有些心虚。钟牧原太君子,显得她说话不算话,挺不厚道。

江何回身对孟杳说了句“我先去买香”,就大步走进了天王殿。经过钟牧原时,淡淡点了个头,算是打过招呼。

钟牧原冲她笑了笑,走过来,“我来看看老人家。”

孟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老人家”是指林继芳,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她葬在这?”

话音落下她便察觉不妥,她的语气也太像质问了,听上去像在质疑钟牧原的人品。而事实上自重逢以来,除了那次被江何叫来照顾生病的她,他从来没有做过一件真正冒犯她的事。

钟牧原的眸色也果然黯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如常,他平静地解释:“之前和你打电话的时候,你提过你在静岚寺扫墓。”

孟杳懵了,仔细回想,可能确实有这么一件事。这段时间她和钟牧原虽然没见面,但通过几次电话,微信也偶尔联络,主要是她询问莫嘉禾的病情。好像有一次通话时她正好在长岚,也许随口就和钟牧原说了。

于是她更不好意思了,歉疚地说:“抱歉,说过要和你谈谈的,一直没空……”

“没关系。”钟牧原笑说,“我等你。”

孟杳垂眸,看见他拿着香的手也冻得发红。她半张脸埋在围巾里,问他:“快过年了,你怎么来这里?”

这话问得奇怪,钟牧原没明白。

“…我奶奶,她都不认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