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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雍正王朝(279)

作者: 四贝勒 阅读记录

如今皇父愈发不愿在宫里呆着,年内竟是有大半光景都巡幸驻跸在外,政令措置,皆出于行在,这且不算,皇父夙昔严正谨饬一人,年老竟益发随性,猜忌动怒无常,即便是如马齐、李光地这样的老臣,也轻易摸不准脉。再说兄弟里头,又是一片乱象,老八病着,老九在背地里更没少动静;十四回京这些日子,行事做派看着,颇有些说不出来的味道;几个小弟弟都磨着老三替他们请奏,要往行在这边侍驾,老三烦不胜烦,来寻自己说,却又拣着自己临行的这个时候,再兼说了好些胤祺几个的不是……种种这般,想到繁难处,胤禛直觉得头疼的很。

行宫修在汤山山麓,殿堂宫舍并不多,除却山门内第一、二进的龙尊王佛庙和水宫娘娘殿,高台上的寝宫只有两进,面阔十间,俱东西向而建,以游廊、假山交相连缀,又顺依山势,导引自山腹涌出的温泉水,四下流布于其间。不论是高耸出林的佛庙、大殿,抑或是错落点缀的亭台、馆阁,皆是青砖墁地,灰瓦灰墙,大是有别于京畿的几处郊园离宫,显得极是古朴庄重,又撷趣天然。汤山本就山水神秀,又兼康熙极爱坐沐温泉,屡次以‘坐汤可舒筋骨,兼疗人病’,‘暖乃宜于体’为谕,于温泉之功称颂不已,更时有召对老臣,流觞娱情以为乐,故虽行宫不在北巡御道之上,但每至热河回銮,必经行此处,驻跸一二日。近几年来,皇帝内外忧惧之事颇多,年老劳心,病势缠绵,体魄早非从前,而温泉疗养尤佳,行宫也就成了除畅春园外,皇帝最爱的一处颐养之地。

这一日午后,康熙自院内的温泉池中浴罢,稍觉精神好些,一改往日沉闷,打趣了随侍的魏珠两句。康熙心境好,魏珠自然也觉得差事当起来轻松如意些,轻问了句,“那主子等会子可要还出去?”抬眼只见康熙摇了摇头,便闭了口,伺候着康熙回到暖阁,更上件石青色万字纹夹袍,又扶着他坐了长椅上,随意用了些克食,魏珠方转过这边长案来,仔细地将早上呈进的折子拣选出奏事折,正要抱过来,就听了康熙道,“朕有些乏,折子搁这儿,你先去传四阿哥过来。”见康熙点了点手边的小几,魏珠忙地一躬身,“嗻。”又趋步过来,将一叠奏折搁好,望了康熙一眼,才跪地一千,小心地退了出去。

时近暮秋,山气高爽,但温泉水温仍显偏暖,一个晌午下来,康熙面颊也被水气蒸氲地有些红润,这会子微觉困顿,身子一倾,便后靠上了长椅,闲闲一眼扫过手边,倒是折上所署姓名令他生出些许兴趣,康熙信手拾过,打开看了不到两行,倦意上来,也就沉沉睡了去,迷迷糊糊地,渐入梦中。

君臣二人从澹宁居出来,坐了丁香长堤东侧的凉亭之中。眼前是一张英隽方正的面孔,眉目间尤显着他那股子矜豪秉性,虽是君前奏对,却仍禀着一份从容气度,“建昌一镇,为川省最远,所属之越嵩卫为往来必经之地,贼蛮抢夺不已,又屡伤及我兵丁。臣原与提督康泰定的方略是以蛮攻蛮,但经日下来,总兵张友凤年老,营伍废弛,平日既不能弹压,临事更漫无成算,而致如今贼蛮越发恣肆。此风断不可长,臣想建昌五卫,四面蛮番,如任其逞狂,不加惩创,实恐其等以此效尤,来日另生事端也未可知,臣有封疆之责,自当及时亲往督励官兵,以收后效。”

康熙一手搁了石桌上,一手指了年羹尧道,“剿匪、平逆,哪一省都有,大清这么多行省,每个督抚都有封疆之责,可也未尝见着几个亲往督师的。朕听出来了,你是嫌张凤友无能,碍着康泰的面子,你又不便参他,但张凤友毕竟是带兵的人,他不愿亲历亲为的事,你就去了,也一样是支使那些疲兵,你靠什么去弹压那些个番子?”

为此,年羹尧似早有成竹,侃侃回道,“越嵩地方皆系崇山峻岭,臣曾亲往查看,贼蛮之所恃者,深林密箐而已,非但马兵无所施展,即便步兵也非能尽其所长,惟有以蛮攻蛮最为上算,此策未改。前有所怠,乃是因张凤友前所调土兵,皆是附近越嵩居民,与贼蛮多有亲族瓜葛,两处一战,自然观望不前。臣欲于蛮番中,另择忠顺土司二人,蛮兵八百,挑选臣标下及提镇兵丁五百名相机剿抚,料来贼蛮当不难于授首。”又见康熙似有深思,忙又补道,“蛮兵贪利,非重赏不能必用其命,臣蒙皇上恩眷,川省守牧七年,小有积蓄余资,皆是皇上天恩高厚所赐,臣不敢吝啬,预备捐资设赏,鼓其锐气,少报隆恩。”

“好!”康熙终拊掌一笑,立时赞道,“朕曾有谕,‘川陕督抚,赖是满洲。’像你的川省,若是张伯行去,必定误事。他任苏抚时候闹的笑话你该知道,见着几条渔船,就当成了海贼来防,又是呈文兵部,又是咨文闽浙两省会剿,张张惶惶弄得全无体面,若是让他去办你这样棘手的,还不得跟朕乞休归乡了,于事何益?”皇帝如此赞誉法,换了旁人必要逊辞两句,或是揣摩一二,年羹尧却是坦坦而受,倒不觉有何不妥之处,他本与张伯行并无多少交情,惟是那一句‘川陕督抚,赖是满洲’,让他多少觉得自己身份有些尴尬,是以顺着康熙的话,勉强应了句回道,“这……汉臣中,也并非无人……”

正文 第三百四十八章 父子兄弟 (十八)

年羹尧稍一顿,继而又道:“前头李之芳做浙闽总督时,也曾领兵亲战,但汉臣之中,这样的人甚少。”然康熙只当是年羹尧是谦辞,不禁慰勉他道,“天下承平日久,汉官便只能作些个无实之文、说两句现成话,至军务大事,断不能尽职。朕因此曾屡向汉大臣说,汉官不通兵事,这倘有紧急之事,边塞地方必兼用旗员,方有裨益,然旗员之中,惟通谋略者,才是大材料。朕曾亲统大军,经历军务甚多,这用兵一道,若不通谋略学问,一味好勇,则断然不能克敌千里。”说得尽兴,康熙精神头愈发的好,当下站起身来,年羹尧束手随立了其身侧,便见康熙笑道,“才你说的,安不忘危,时勤训练,就足见你知兵。身为一方督抚,明赏慎罚,鼓励兵丁,临事时方能致命效死,平日若无恩惠与人,又如何教人舍身效力?这后头说的,才更见谋略,不愧我满洲英才!”

“臣惶恐——”康熙益发赞他,又比之自身,足见宠眷优渥,年羹尧固然欣喜,然也益发觉得尴尬。年羹尧一族虽隶汉军旗下,却是也尽习汉家礼义,偏他还是个词馆翰林的出身,年纪轻轻封疆在列,年少纵横,自然脾气上头便豪阔不拘,于这起子旗下主奴的礼数,总归觉得别扭的紧。皇帝极少这般赞誉人,又处处以满洲私臣推之,虽并没有提点敲打的意思,他却是分外在意自己身份,终不敢一味相承,却着实有些惶恐,忙地一躬身回道,“奴才的身份,可不敢当皇上这话,皇上历练,俱是恩典。”

康熙听了这话先是一愣,看他尴尬模样,方知究里,继而哈哈一笑,“你就称臣也不妨,朕不跟你计较这些个没用的,当好了差事是正经。再者,人贵旷达,朕倒觉着那你前头的那些话,还更合你的秉性气度。”“嗻。”一番推心置腹的话,说得年羹尧极是心暖,又着实感戴不已,内里那一腔纵横的豪迈,当下纯作了报效之情,恳奏道,“盛世之下,中外归心,贼蛮亦同在圣朝化育之中,臣虽带兵前往,自当体皇上好生之德,只期首恶就擒,断不敢喜事轻兵,擅杀伤命——”不待他再说,这头康熙已是就手一拍在亭柱上,欣然大赞道,“好个年羹尧!切记不要生事。”

却说皇帝本是疲乏之下,才致所思见梦,而这会子的激赏之情,实实击在了长椅的扶手上,又将那赞赏的话,梦呓了出来。皇帝自己固然不觉,倒把一旁祗候的胤禛吓了一跳:来时皇父入梦正酣,他并不敢唤,立候之时,抬眼便瞥见皇父手边的折子上正是年羹尧的署名,为着他与年羹尧之私,正内里疑惑间,皇父乍地狠一拍扶手,又是高声斥责,教他实禁不住这一骇,那机敏的心思,自然将年羹尧往日行止做派翻覆了一遍,只道是他折中内容愈发悖逆不知检点,惹得皇父不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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