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寸寸销魂(19)

我醒悟,立刻打断他话头:“我不是神仙,只是修道之人,你切勿弄错,继续说下去。”

周韶帮腔:“美人师父确实是抓妖道士,法力高强,不是装神弄鬼骗人之徒!你可要小心,若说实话,她会放过你的。”

月瞳很迷惘地看看我,又看看周韶,犹豫了好一会,被白琯拿着匕首吓唬几句,立刻同意了周韶的意见,继续交代:“道士哥哥,我才修行五百年,法力很低微。五个月前,在镇上偷鱼吃时,差点被屠夫抓住砍掉尾巴,是阿韶路过,救了我,所以他是我尾巴的恩公。”

周老爷子怒道:“即是恩公,你还害他媳妇?”

月瞳给吓得浑身一抖,垂下耳朵道:“西山的三尾狐妖是我老大,她曾说过,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许!可是阿韶天天跟道士哥哥蹲一块,我没办法靠近他以身相许,想了好久,才想出这个好办法,先扮作他新娘,待入洞房报恩完毕,再偷偷把新娘换回来。”

美人投怀送抱,周韶露出受用的表情,把周老爷子气得浑身发抖,连连骂道:“孽障!孽障!”

月瞳满脸迷惘:“报恩不对吗?”

我觉得这猫和我小时候用师父换兔子一样傻,顿生几分同情,解释道:“不是每个人都希望对方以身相许来报恩的。”

月瞳更迷惘了:“不会吧,大家都很希望我以身相许啊。”

这猫妖长得确实漂亮,西山的妖怪太无耻了,尽给他灌输不良思想,我思量片刻,再道:“你和周韶人妖有别,在一起可能会伤他元气。”

月瞳摇头:“以前有只青蛇姐姐,嫁给凡人,日子过得也很好,我怎会伤阿韶元气呢。”

我继续解释:“你和青蛇不同,你和阿韶两人都属阳,彼此相克相伤,所以不能在一起行……行周公之礼。”

“等等!”满脸欢喜的周韶听着不对,叫道,“什么叫两人都属阳?”

“咦?”我回过头,见满场众人的表情似乎都很莫名,惊讶问,“月瞳很明显是公猫,万物分雌雄,雌属阴,雄为阳,阳阳相交,有违天法。”

大家都被我详尽的解释折服,呆在原地张大嘴不作声。

月瞳不停摇头道:“你胡说!明明可以的!很多男妖怪都希望我侍寝!他们会送我好吃的!”

我听得面红耳赤,硬着头皮解释:“有些男人体内带阴气倒也无妨。可周韶却是纯阳体质,再加上人妖隔膜,所以是万万不可的。”

白琯偷笑,周韶脸白了,他问:“你打算如何侍寝?”

月瞳毫不知羞,大刺刺地说:“我先把你推倒在床上剥光,然后#¥¥#(此处省略儿童不宜字眼若干个),绝对让你□,欲罢不能!”

周韶的脸更白了,口不择言问:“你来报恩不是被我干,而是要干我?”

周老爷子气得在他脑袋上敲了个响栗,嘴里除了“孽障”二字,再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月瞳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大家都夸我技术好。”

周韶迅速躲去白琯身后,结结巴巴道:“我不要。”

月瞳惨被恩公嫌弃,表情很受伤。漂亮的眼睛黯然下来,就如通彻纯净的宝石光辉被尘埃掩去。

我见大家闹得实在不像话,爱女被劫的刘老爷气得快爆发,赶紧制止他们对侍寝问题的讨论,喝令月瞳将刘婉姑娘交出。

月瞳怯生生地对我说:“道士哥哥,我没害刘婉姑娘,只是将她关在我的洞窟里,旁边还放了食物水源,本只打算过两天就把她送回来,你可不可以不要杀我。”

刘老爷骂道:“你害我女儿名节清白,还想活命?!道士,你快快收了这无耻妖物!”

我见这妖怪天真无邪,心生怜悯,存心想保他性命,便道:“天道有章可循,如果他真没做过坏事,我杀死他会造成杀孽。而且你家女儿……还是可以回来嫁给周韶的。今天这事闹出来,刘婉姑娘和周韶都很难说亲了,不如就此作罢,两人继续成亲。我来好好管教此妖,让他将功折过。”

除周韶外,大家都不依,就连白琯也不赞同。

我只好说:“我怕胡乱杀了他,惹西山众妖动怒,若一起找上门来,群蚁噬象,我怕自己无能为力。”

周老爷子立刻依了,刘老爷虽不愿,却无可奈何。

月瞳松了口气,扑入我怀里欢喜叫恩公。我从小到大,喜欢动物到发痴,一直都试图让师父给我养仙宠,或者收个有皮毛的可爱师弟师妹,可是,我没动物缘,无论是嫦娥家月兔,杨戬家哮天,南极仙翁家神鹿,元始天尊的白鹭,观音娘娘的金鱼,就连福寿老人的乌龟都讨厌我,只要略微靠近,他们就逃。乐青待我虽好,却也保持距离,不肯让我摸他皮毛。

这头傻乎乎的猫妖是有生以来肯亲近我的第一头动物。

我好感动。

我让月瞳带路去西山,将刘婉姑娘放出来,了结此事。

月瞳的家在隐蔽阴暗的悬崖地下,幽暗无光。

浓浓血腥味迎面而来。

我心生不妙,点起三味真火,率先冲进洞内。

恐怖的景象映入眼帘,让我们震惊了。

鲜血四溅,已经凝固发黑,刘婉被砍成几截,惨死在地上,美丽的容颜变得扭曲,腹上肠穿肚烂,露出的肠子和鲜肉还被野兽噬咬,吃去几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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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人似乎都害怕妖怪。

自进入暗无天日的西山初始,刘老爷就一直瑟瑟缩缩躲在周老爷子背后,两个脚都快抖成筛子,待见到洞内惨状,吓得两眼一白,晕死过去,他带来的三十多个仆役立刻连滚带爬,惨叫着逃了大半,剩下几个胆大的给他掐人中。就连周老爷子也脸色发青,很不好看。

大部分天界仙女为矜持,平常见了血都要晕一下。但关键时刻,持刀仗剑上战场面不改色,我也曾在仙魔大战时去战场帮忙补魂救人,死人见过不少,这种情形虽觉恶心,却不害怕,很快镇静下来。

“喵呜!”月瞳他惨叫一声,尾巴上的毛根根炸起,飞快扑向尸块,伤心难过地问:“怎么会这样?!”

我质问月瞳:“究竟是怎么回事?”

刘婉姑娘才貌双全,应是月老千挑万选,给周韶命安排的姻缘,不应如此短寿,此事大有蹊跷。

我凑上前,捏着鼻子,用帕子隔着,细细翻看尸身伤口,见已完全僵硬,大块尸斑也已凝固。若《洗冤录》中记载无误,应是死了十个时辰以上,伤口是一击毙命,被砍下头颅,空气中还隐隐藏着魔气。

月瞳还在“喵呜喵呜”哀嚎不已,活像上个月在大街上为自家爱妾出殡的大情圣一般,听得让人耳朵难受。他从血泊翻出一个破碎的黄金碎片,可怜兮兮地捧着问我:“不知哪里来的贼人,把我镇在门口的琉璃八宝黄金塔给弄破了,这让我如何向干娘交代?她会打我的。”

我这才发现,他从头到尾,对刘婉尸身都漠不关心,仿佛只当家里宰了头猪,把猪血弄倒满地,肮脏屋子,惹得不喜罢了。他唯独担心的是自己家遭贼了,东翻西找,从鱼干翻到宝石、骨头等等,见宝贝安然无恙,又抱着黄金塔发愁。

这番没心没肺的做派,能把人活活气死。

周韶见美人逝世,哀嚎了一场。白琯是好奇宝宝,到处东摸西看。我觉得这场合儿童不宜,便一手抓一个踹出洞外,继续审问月瞳,严厉告诫他:“若不说实话,此女之死,与你脱不了干系,你若再说谎,会被天雷劈死。”

月瞳迷惘地抬起头,异色双瞳在暗处扩大,变成滚圆,更加媚人。他问:“干娘说,妖怪修道不能杀人,杀人过多会被雷劈,我除了偷东西外,从未杀人,还被人弄脏房子,为什么要被劈?”

我说:“她死在你家里,你凭什么说和你没干系?”

月瞳抓抓脑袋,哀怨看一眼黄金塔说:“我抓这女人回来后,用锁链绑在墙角,好言好语吩咐她老实呆着,过两天就放回去,还放了能吃好几天的水果和清水,连装满干净沙子的夜壶都准备好了,体贴得不能再体贴了吧?她却不太听话,哭哭啼啼要回去,我没办法,便问干娘借了琉璃八宝塔,运风雷阵封住整个洞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