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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琼·女神归来(出书版)(18)

花浅已经五百年没来人间了,人间繁华已大不相同。她对周围的东西也感到有些新鲜,只是不像萧子瑜表现得那么明显。何况世界会变,人心不变,处处都混杂着或多或少的仇恨与黑暗气息,尤其是西街大户人家居住处,有道怨恨的气息直冲云霄,就连她这个主管复仇的女神也很少见到那么强烈的恨意,若非还有要紧的事在身,她定要去查看一二。

两个孩子在街上东张西望,寻找落脚处。

北城靠近码头,是繁华的商业区,可惜最近灵法师协会收徒,四里八乡来参加考试或来看热闹的都不少,大部分的便宜客栈都客满了。花浅听见萧子瑜的肚子咕咕叫了两声,她过了好一会才意识到这是饥饿的声音,便张罗着要去吃饭。她吸取把萧子瑜吃坏肚子的教训,这次喂食极其慎重,餐馆挑剔了一家又一家,不是嫌油重,就是怕不干净。萧子瑜以为女孩子吃东西讲究,默默跟在后面走,哪怕再饿也不开口。直到忽然闻到巷子里一个小酒肆传出来的红烧肉的前所未闻的香味,萧子瑜便站在门口,狠狠地嗅了几下。正转身离去时,背后传来几个骂骂咧咧的声音:

“死老头!没钱就别赊酒!谁相信你的鬼话?!”

“趁着掌柜不在,把这团垃圾丢出去!”

然后一个巨大的物体飞了过来,直接砸在萧子瑜的背上,砸得他一个踉跄,摔了个狗啃泥,手中包裹也飞了出去。

砸在屁股上的重东西压得他半天翻不过身来,“喂?!”城里人也得讲理的,萧子瑜很不满地回头想谴责这撞倒人的蛮汉,却发现是个须发皆白的瘦小老头,脸上脏兮兮的,穿了身旧得几乎看不出颜色的青布衣衫,浑身都是酒气和油腻,躺在地上“哎哟哟”地叫唤,很是可怜,也不知哪里摔伤了。萧子瑜看看膝盖,揉揉屁股,也没什么大伤,不过是青了两块,他想了想,不再计较,伸手把老头扶起来,关心地问:“老爷爷摔伤了吗?”

没想到那老头儿一把抓住他,带着满身酒气,大吼大叫:“小孩儿,你的屁股硌伤了我!”

萧子瑜差点喷了:“是你自己撞过来的!”

“我撞过来,你就得躲啊!你不躲不是故意要用屁股硌伤我吗?”老头儿看似瘦小枯干,实则双手铁箍似的拉着他,喷着酒臭,颠三倒四道,“小伙子,老爷爷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你就请我喝碗酒,咱们这事就一笔勾销了。”

萧子瑜知道遇上无赖了,拼命甩开:“我是乡下来的,我没钱!”

老头儿还在拉拉扯扯:“四个钱就好,借四个钱给我买碗酒,待会我徒儿来还你,你是好心肠的好孩子。”

“我真没钱!”萧子瑜被这酒鬼拉得跌跌撞撞,急得乱抓乱扯,没想到正好扯到老头儿的裤腰带,裤腰带不结实,断了……

裤子滑落,背后露出两个皱巴巴的半圆。

大姑娘小媳妇尖叫着捂着眼,跑了。

萧子瑜可怜兮兮地捏着断掉的裤腰带,看着抓起裤子怒发冲冠的老头儿,然后乖乖地低下头。

“怎么了?”在前面专心探路的花浅看见萧子瑜没跟上,转了回来,本以为萧子瑜被欺负,准备出手相救,没想到看见这啼笑皆非的一幕,饶是剽悍如她也无语了,总不好在大街上殴打光屁股老头吧?花浅将老头细细打量了番,很爽快地说,“子瑜,算了,老先生想喝酒,便请他喝吧。”

老头儿对她竖起大拇指,夸了声:“丫头,上道。”

萧子瑜乖乖将备用裤腰带交出,委屈地对花浅解释:“我真没用屁股撞他。”

老头儿有了钱,对着酒馆伙计大吼大叫:“你们这群龟孙子,现钱在此!速度把好酒好肉送上来,”接着他对萧子瑜和花浅说,“老头儿不欺负你们,不过赊些银钱应急,待会我的徒子徒孙过来,自有大把银钱还你,那群家伙都是灵法师,有钱得很。”

灵法师哪会来这种不入流的小店喝酒啊?

灵法师哪会被人像小鸡似地丢出去啊?

这样的人是灵法师,孩子们对灵法师的幻想都要破灭了。

酒馆发出阵阵嘲笑,好心人告诫萧子瑜:“这种骗人的招式不新鲜了。”

花浅坐得淡定:“没关系,我们得罪了老先生,请他喝酒赔罪也是应该的,赔裤腰带。”

“我真不是故意的。”萧子瑜听见裤腰带三字,都要哭了——好人果然做不得,他应该爬起来就跑的。

酒香肉厚,味道鲜美。

老头儿号称会有徒弟来付账,半点都没客气,抬手吃肉,举筷喝酒,吃得不亦乐乎,一盆红烧肉吃完,回头再叫:“肉来三盆,酒来五斤!龟孙子们,快点!”

萧子瑜已做好被骗的心理准备,看见花浅很淡定地在吃,便横下心,也大口吃喝起来。

花浅开口问:“先生是天门宗的吧?”

老头儿愣了一下,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天门宗?”萧子瑜的耳朵竖了起来,他想起出发前母老虎说过自己父母是天门宗人,天门宗是灵修第一门派,眼前老头虽不知身份真假,终可一试,他急切问,“我爹也是天门宗人,他叫萧云帆,你知道他吗?”

老头儿喝酒的手顿了顿,很快,他摇头反问:“萧云帆是谁?天门宗灵法师那么多,我天天喝酒快活,哪记得了谁是谁?”

萧子瑜很想形容下自己父亲的相貌,可是他自个儿也没见过,想了许久,也只知道是个男的,鼻子眼睛都不缺,可能比较帅。活了那么大,连父母长什么样都认不出,就算他们站在面前,也无法相认。

萧子瑜越想越难过,他垂下头,表情沮丧,像条被欺负的小狗。

老头儿伸出油乎乎的手,摸摸他脑袋,似乎想安慰两句。未料,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几个穿青袍的天门宗灵修学徒急急忙忙跑进来,看见老头儿后,毫无气质地大呼小叫,“找到了!在这里!糊涂师父果然躲起来喝酒了!”“吴先生不是说不让你喝酒了吗?”“就是就是,吴先生说你再喝下去,脑子越发糊涂,别说制符了,就连握笔都要有问题!到时候只能把你赶出门派了!”“师父师父,你看你手都抖了!”“师父师父,你不能再喝酒了!”

这群未来小灵法师们把小酒肆吵成了闹市,也把萧子瑜对灵修者的高贵印象全部打碎……

老头儿气沉丹田,大吼一声:“老子手抖也是被你们气的!你们就听那死女人管东管西,老子溜出来喝个酒容易吗?!妈的,都躲到这种角落来了,还会被找到,一定是祝家小子的灵犀干得好事!我就知道那小子连法器都不是什么好鸟!呸!尽坏老子好事!白收这个倒霉徒弟了。”

“你不知道,吴先生都要气爆了。”

“要不是祝师兄把你交出来,吴先生都要上报长老处罚你了!”

“师父师父,你就跟咱们回去吧。”

几个人七嘴八舌,越闹越厉害。有个男孩儿跑去柜台,在瑟瑟发抖的伙计那儿结了账,然后拖着老头儿一块儿往外跑,老头儿扛不住,边跑边对萧子瑜嚷道:“小子,我看你骨骼精奇,颇有慧根,有机会我们再好好喝一杯啊!”

那脏兮兮的老头还真是灵法师?

这出闹剧,看得酒馆众人目瞪口呆。

萧子瑜难得被夸赞,他兴奋地问花浅:“他说我骨骼精奇,是不是看上我的天赋了?”

花浅抬了抬眼皮,问:“酒鬼之言岂可当真?你知道那老头姓啥名谁?家住何方吗?”

萧子瑜摇头。

花浅再问:“他知道你名字和住址吗?”

萧子瑜再摇头:“莫非,你认出了他是灵法师?所以请他喝酒?”

花浅面无表情:“天门宗的灵法师喜穿青衣,青衣上有云纹,不难认。我想去天门宗修行,自然不要得罪天门宗的人。本想打听点灵法师考核的情报,不过那老头喝多了,说话颠三倒四,胡言乱语,话题又被你插嘴打断,白糟蹋了我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