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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上你的气味(58)

奚温伶觉得, 他的内心有一只半人半兽, 只不过用一种神圣的,或许能称之为“灵魂”的东西努力压制住了。

“你打算怎么做?”

“先要让他的公司对他失去耐心, 他这个人和谁都处不好,一直众叛亲离,不会有真正可以依赖的人, 所以等他彻底失去一切的时候,就好办多了。”

秦方靖望着太太嫣然的脸颊, 内心觉得安定:“所以我比起他, 是要幸运的多。”

在有着数小时时差的西班牙, 须仲麒躲在puzzle制药集团的一处实验室, 每天提心吊胆, 不敢随意外出。

但他时常克制不住自己的行动,也处理不了暴怒的情绪,他的基因里就是有疯狂的成分。

得知董事会与解唯秋达成了合作协议,他更是气的直接摔了试验管。

平日,须仲麒在公司主要负责开发和研究的那一部分,不直接参与这些决策,显然那些人也都清楚他是一个拥有反社会人格的危险分子,绝不会予以重任。

“那个解唯秋要入股,你们就让他入股?你们是傻=逼吗?一群狗=屎!”

“说话注意点,Bernardo!”那人呵斥着须仲麒,“我们做过一些调查,秦方靖和解唯秋,先前因为诺星集团的事闹翻了,秦方靖的夫人和他也不合,现在急需合作伙伴,何况我们没有过节,也没有利益冲突……”

“他们就是想弄死我,所以才要联手整垮你们。”须仲麒是混血的长相,碧蓝的眼睛闪着冷冽的光,“你们还觉得现在有钱了?搞了这么多融资和项目,只要解唯秋一搅浑水,你们等着死吧。”

“教授,我看你是高估自己了。”傲慢的高层显露出轻蔑的态度,“有钱不赚,就为了针对你?你先前做的那些事我们也知道,希望你认清自己,不要再做蠢事。”

须仲麒其实没有动怒,相反,他还觉得滑稽。

他在中国待过将近十年,知道什么叫做话不投机半句多。

既然他们都无所谓,那就一起等着结果,他先前对秦方靖做出的事也够本了,只要他一想到对方痛苦的模样,他就觉得血脉喷张。

秦方靖不仅是他的昔日对手,他知道的也太多了。

男人想到这里,微微地勾着唇:“我要回一趟中国。”

**

解家宽敞的四合院里,布置着规规矩矩的灵堂,每天都有解老爷子的老友和世交,陆续前来哀悼。

这样就免不了有红几代和官几代进进出出。

先前闹翻的解家儿女,本来都不怎么往来了,老人家离世,他们为了一点面子,还是假模假样地到场,女人凑在一起聊最近买的珠宝首饰,男人则在谈最近手头的生意,想着因此还能攀点关系,一时场面变成了虚伪的热闹。

解心宁受不了这种氛围,一个人躲了出去,就在没什么人经过的后花园角落,有亭台楼榭,她往面前摆着一瓶花雕酒,和两个瓷白的小酒杯。

她记着,小时候爷爷偷偷给她喝花雕酒,看小女娃儿呛得眼泪鼻涕一起出来,他就乐得哈哈大笑。

据说是爷爷年轻时在江浙那边待过很长一段时日,所以才爱上了这种甜糯的酒,一爱就是半个世纪。

解丰城去世,恐怕解唯秋更如意了吧。

她不知怎么就想到这个男人,一时伤感,酒也喝多了。

瞧着就要哭出来,鼻子发出低低的呜咽声,一不小心,她踢到脚边的空瓶子,听见花园的另一边传来脚步声。

刚抬眼,就看到解唯秋撩了撩额前的头发,劲瘦的肌肉线条随着动作显现,眼睛下方的泪痣在光线下毕露。

没想到竟然会是他。

她收起啜泣,反手撸了一下满是泪痕的脸颊,低声说:“你开心了?满意了?”

解心宁微垂着眼,这双眼睛,充满悲切和倔强,让他觉得似乎回到了在斯里兰卡的那个夜晚。

她得知他是自己的小叔叔,然后狠狠地瞪着自己。

“是啊,因为死亡可以终结很多爱和恨。”解唯秋说完,在她身边慢慢坐下来,才开口说:“假如不能彻底放下这段关系,说明这其中还有很多纠葛。”

假如我们还不能忘怀,只能说明那感情也不够单纯,掺杂着许多道不明的人间百味。

“我除了有点恨他,想报复那些人,并没什么太多的感觉。”解唯秋语气平静,确实是与以往一般,“解丰城死不死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不过我知道……对你来说很不一样,我看这宅子里人模人样的挺多,没几个是真心的。”

那声音听起来……

竟像是安慰。

解心宁又有点难过涌上来,解唯秋忽然抬手,揉了揉有她的长发。

父母都忙着在应酬那些虚情假意的兄弟姐妹,她也这么大的人了,没谁过来在乎她的情绪。

压抑至今的悲伤,被这一点温柔点燃,几乎要将她淹没。

解唯秋知道小女孩家家,对老人的离世难免觉得悲痛,他也很能理解,认真地看着她,说:“坦白说,如果只是作为一个人,我欣赏解丰城一生戎马的功勋,但他这辈子唯一做错的事,就是强迫我母亲,没有保护好我,所以我对他产生不了好感。”

解心宁勉强扯了一下嘴角,眼泪已经无声地落下。

不同立场的两个人,没必要强迫对方与你身同体会。

解唯秋没再说话,眼神望见她放在石桌上的酒和杯子,拿起来倒了一杯,递到嘴边,一饮而尽。

花雕的馥郁芬芳,绕着一些糯米的香味,一同从喉口烧到胃里。

许是他的动作博得了她的好感,解心宁的态度软和不少。

“我有时候,觉得你的冷静很可怕。”

他好像从没在谁的面前表现出很明显的情绪波动,就算是阴险狡诈,也都藏在这个好皮相的下方。

解唯秋语气轻松,他总是说着什么,动着一张薄唇,都和自己无关的样子。

“大概和我人生经历有关吧,不是都说么,‘戏子薄情’,我是被唱戏曲的父母生养的,小时候自己也登台唱过戏,什么喜怒哀乐,我都可以演出来。”

解心宁不懂为什么,偏偏听他这样说的时候,内心抽动一下。

刚要准备随便扯点什么掩饰自己的情绪,忽地,从前面的院子里传来了一缕动人悠扬的歌声——

“一树红花照碧海,一团火焰出水来。

珊瑚树红春常在,风波浪里把花开……”

解心宁只觉得双眼的眼眶滚烫,没想到是有人在放《珊瑚颂》……

这寂静的风与云,都被旋律滚滚催动。

那是解丰城生前最爱的一首歌曲,大概除了她,也没人记得了吧。

解心宁捂着嘴,当那双楚楚的水眸与身边男人对上的时候,几乎马上就浮现出了一个猜测。

不敢置信,可除此之外,绝无其他可能。

“……是你让人放的?”

解唯秋没有马上回答,或许,是他对自己这样的行为并非完全认同。

许是从小的经历,让他对优美动听的音乐向来不能抗拒,于是就顺势地沉浸在这样如波涛般起伏的音符里,一颗心也上下求索,不得安宁。

“解丰城是军人,他从来都是无神论者,坚定信仰,一生金戈铁马,比起那些和尚念的不知什么佛经,不是这歌更应景吗?至少,更配得上他。”

她忽然想着,假若真的所有爱恨,都能随生死度灭,是不是对爷爷来说,也算是一种赎罪和解脱。

解心宁彻底哭惨了,她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这样软弱的模样,下意识地扑到男人的怀里,放声地哭。

解唯秋怔了怔,还是没有推开她。

温暖的怀抱在这安静的园子里,不会显得过度暧昧和亲昵,更多的是像朋友般的安抚和信任,也只因为你信这个人,才能交给他毫无保留的情绪。

“我有时候,会希望自己只是身在普通的人家,遇到和蔼温柔的家人,认识一个普通但温暖的男人,这样过一辈子,不是很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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