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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算(69)

两扇大门紧紧关着,也没有家仆在门口站着,就连那两尊石狮子,也张牙舞爪散发着冰冷狰狞的气息。

莫问谁虽然不羁散漫,却不是鲁莽不知进退的人,正因为他对沈融阳的话深信不疑,所以思及他对这府邸主人的评价,便不敢轻举妄动,万一他也陷了进去,那么这下子沈融阳他们要救的人就不止一个。

正皱着眉头思忖对策,眼角余光突然瞥到墙角一点熟悉的闪亮,他走过去弯下腰捡起来,脸色愈发凝重。

手心正静静地躺着一个苗银手镯,正是平日布菲佳经常戴在手腕的那只。

第76章

那几名衙役引着沈融阳他们进了衙门,却不是从正门大堂,而是从偏门进去。

侍琴心下狐疑:“既是提堂审案,为什么不从正门进去?”

前面带路那衙役头也不回,不耐烦地道:“你怎的那么啰嗦,进去不就知道了?!”

侍琴一回头,只见他们后面也跟着几名公差,看那模样却似要防备他们逃跑似的,不由愈发生疑,弯腰附在沈融阳耳边低声道:“公子,这……”

沈融阳知道他要说什么,轻轻一笑:“无妨。”

侍琴见自家公子镇定自若,只好也跟着进去。

事实上,早在这几个人到客栈去找他们的时候,沈融阳就猜到他们的来意,那日在客栈门口与那耶律府管家起冲突的,只有侍琴,从头到尾,那管家也只见过侍琴。就算知道他们与侍琴是一起的,但方才那衙役去搜客栈,房中明明还有陆廷霄在,他又如何能一眼便断定是他,而非陆廷霄,这其中就值得玩味了。

两人从府衙偏门进了花厅,几名衙役便匆匆退了出去,还不忘关门落锁,引得侍琴嗤笑一声,心想就凭这区区一个破衙门,也想困住他们么?

“公子,让我们过来的,只怕不是这个临潢县令吧?”此时侍琴也回过味来了。

未等沈融阳作答,忽听一个声音自厅中屏风的另一边传来。

“自然不是。”

他定睛一看,只见一抹翩翩白影自屏风后面的小偏房中转了出来,手握折扇,腰垂碧玉,行走间仪容风流,眼似桃花,笑容灿烂,不正是那阴魂不散的李明真。

“是你!”侍琴咬牙切齿,他一直对那日斜月坡上李明真点了他的穴道,还意图轻薄自家公子一事耿耿于怀,此刻相见,自然分外眼红。

“几日未见,李兄风采依旧。”沈融阳面沉如水,不露声色。

李明真见他一点也没有惊奇的神色,有点诧异,随即一笑:“你们汉人有句话,叫强龙难压地头蛇,又有句话,叫龙困浅滩遭虾戏,未知沈楼主觉得自己现在是哪一种呢?”

沈融阳闻言一笑:“即便我是龙,李兄也不必自贬。”

侍琴扑哧一笑,李明真黑了脸色。

耶律思齐这几天的脾气十分暴躁,就算被关在房内,也不妨碍他对一切可能破坏到的东西进行破坏,房中粉碎一地的瓷器便是明例,就连来送饭的婢女,也只敢战战兢兢地把饭菜放下便跑,生怕被怒火牵连。

到底要怎样才能出去,守着门口的那两个人,是府中身强力壮的家仆,如果没有父亲的命令,他是绝对不可能蒙混出去的。

叹了口气,整个人怕在桌面上,耶律思齐一脸颓丧,把脸深深地埋进臂弯。

推门声响起。

他以为又是来送饭的,头也不抬,闷声道:“爷今天不吃了,滚!”

那人没有理他,依旧一脚踏了进来,耶律思齐心火又起,抬头便吼:“爷不……”

话到一半,哽在喉咙,进来的是耶律宗盛。

“怎么不喊了?”见耶律思齐愣头青似的转过头去不搭话,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我告诉你,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就算你现在出去,也找不到那几个人了!”

耶律思齐一愣,下意识地问道:“为什么?”

耶律宗盛冷冷一笑:“不管怎么说,我们府上都还是安国公府上的一支,我已经禀明了府尹大人,他也让临潢县令,将那几个人缉拿归案了。”

“归案?归什么案?他们犯了什么事情要归案!?”耶律思齐跳了起来。

耶律宗盛瞟了一眼满地狼藉,又看向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对他的怒火彻底无视。“怂恿下人以武犯禁,当街闹事,打伤我们府中家人,犯了大辽律法,难道不该捉拿?”

“我要拜人家为师,是你们带人先去挑衅,怎么能怪到人家头上!”耶律思齐简直是暴跳如雷了,他自小娇生惯养,脾气任性妄为,这次却是铁了心想学功夫,谁知道父亲一字一句都如同将他推进冰窟。

“住口!你这是跟你耶耶说话的语气吗?!”耶律宗盛拍案而起,却换来对方丝毫不曾减弱的怒目而视,不由气极。“你扪心自问,自己从小到大,闯了多少祸事,每次都是父母帮你收拾,别人在你这般大的年纪,早就已经入朝为官了!”

不等耶律思齐回嘴,他转身便走,只丢下一句话。“自己好好想想!”

耶律思齐怔怔地看着重又关上的房门,少年不知愁滋味的他,第一次觉得悲哀,其实他并不是个忤逆的儿子,也十分敬重父亲,但是他们父子一见面,却往往以争吵告终。

难道自己做不了官,便连别的路也不能走了么?

不行,他一定要逃走!

这花厅之中,植满了花草,亭亭细长的嫩叶中裹着一两朵绯色花苞,看似兰花,却又不像,隐隐花香在厅中弥漫开来,分外沁心。

只不过厅中这三人,显然没有心思去欣赏。

“不管融阳怎么说,我一看到你,心里就欢喜得不得了。”李明真笑眯眯的,一双眼睛只在沈融阳身上打转,那融阳二字称呼,听得侍琴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更有种想把手上的剑刺入对方身体的冲动。

“沈某身为男子,更无姿色,不知道李兄看上沈某哪一点?”沈融阳不为所动,一身白衣淡如清风,看得李明真愈发心痒难耐,直想不管不顾上去压倒他便狠狠亲吻一通。

“论姿色容貌,你自然算不上美人,但我阅人无数,美人这两个字,却不是仅凭外貌便可胜任。”虽然心底有那种想法,面上却是半分不露,他往身后椅子上一坐,不疾不徐地摇着扇子说道,竟似在闲聊一般。

“如果单以外貌而言,何苦身边那个美人郡主,也可算是辽国第一美女了,或者那日在斜月坡上与你们同席而坐的那名少女,也可算是小家碧玉,秀色可餐。”他指的是夏盈盈,但话锋一转,又转到眼前的人身上。“美人二字,容貌次之,气质为先,岂不闻空谷幽兰,遗世独立,正是此理。”

他在那里滔滔不绝,侍琴被绕得云里雾里,突然就觉得身体一阵乏力,不由摔倒在地,心中却是又急又怒。“你你!”

李明真啪的一声将折扇收起,瞥了侍琴一眼,又转向沈融阳,神色温柔起来。

“融阳,你可有感觉不妥?”

即使沈融阳不答,李明真也看到对方的手指无力地垂在扶手上,不似平日一般,便起身慢慢向他走去。

一旁侍琴急得大声怒骂:“你这蛮子贼厮,若敢碰我家公子一下,你就等着……”

话到一半,却如上次一样被如法炮制,李明真嫌他聒噪,伸手点了他的哑穴,见沈融阳并没有出手阻止,心中愈发笃定,走上前去,挑起那人耳畔一缕散发,笑道:“这种兰草的味道加上天麻粉末,果然是极强的麻药,就连你也逃不开。”

见沈融阳脸色平静,并未动容,他微觉不妥,又连点了对方几处大穴,这才放下心来,俯下身在他耳边轻轻呵着气,故意扰乱他的心神。“你的侍童讨厌得很,不过也好,让他睁大眼睛瞧瞧一会我们恩爱的场面。”

沈融阳终于叹了口气,眉宇之间浮起几分无奈,衬着那洁白如玉的肤色,凛然睿智的气度,却只让李明真更觉得怜爱无比。

“我与李兄素无恩怨,从斜月坡到这里,你心心念念,费尽心机,就只为了这遭?”

“我本以为,我会是第一个得到你的人,谁知道那日何苦说,你跟陆廷霄,竟然早就……”他暧昧一笑,手往对方的衣襟伸去。

“你早就尝过那滋味,又何必来问我为什么,可恨那陆廷霄,居然也同我一样知道你的绝妙滋味,只不过比我早了一步,想起来真是扼腕。”

侍琴被点了哑穴,心里本是急怒交加,及至听到李明真说的这段话,却是愣住了,不由朝自家公子望去。

沈融阳却只是坐在轮椅上,听着那人说出情色龌龊的言语,神色沉静,半敛着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77章

李明真见他这副样子,以为对方只是在羞恼,不由一笑:“如今你就安心地在这里,与我颠鸾倒凤一番,那位陆教主,现在只怕已经美人在怀,记不得你了。”手顺着头发往下,移至耳畔,绕着那轮廓轻轻转圈抚摸,极尽挑逗,见沈融阳浑身无力坐倒在轮椅之中,心中愈发得意,俯下身去,在他左边脸颊上轻轻吻了一口。

侍琴见状,眼中急欲喷出火来,只是哑穴被点,张口无言,只能由着内心焦急,屋内如焚。

“李兄身在沧海门,难道就不怕如意楼与沧海门就此势成水火?”沈融阳轻声道,睫毛轻颤,下巴微微扬起,视线正对着他,眼神冷静,却又似乎多了几分无可奈何,看得李明真更是心痒难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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