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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算(71)

耶律思齐恢复自由,身上却还有迷香的药效未解,侍琴有如意楼特制的药,他可没有,此时眼神迷茫,双颊红润,竟似也受了催情药物的影响,侍琴见状,连忙喂他吃下几颗定神醒脑的药丸,又运气助他散了些迷香的药效,耶律思齐这才逐渐清醒过来。

“你,你真是我兄长?”他心里惦记的,却还是之前李明真说过的那番话,心里五味杂陈,也说不清什么心情,既希望李明真是在诳自己,又希望自己真的有这么一个武功高强的大哥。

沈融阳没有理他,却俯下身,对着李明真轻轻一笑,那笑容柔和明亮,看得李明真头皮发麻又不舍得移开眼睛。“你无大恶,我也不想取你性命,只让你受些终生难忘的教训。”

李明真还不知道他说的终生难忘的教训是什么,便见沈融阳见手心的金线蛊拿起来,放在自己的手背上,说来也奇怪,那金线蛊蠕动了几下,竟往皮肤下面钻,李明真看得浑身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无奈穴道被点,只能任人施为,待那虫子完全钻入皮肤下面,就似消失在身体之中一般,再无半分迹象,而他的手背除了一开始有些麻痒之外,也没有任何不适,愈发让他觉得惊惧。

“这虫子没什么大害,却有个妙处,就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李兄在这花厅里种了多少催情的兰草,一会你自己便可体会一下。”说罢又伸手点了他的哑穴,让李明真完完全全的喊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为免使你颜面扫地,还是不要让人听见的好。”沈融阳神情和煦,白衣翩翩,侍琴看着脸部表情开始扭曲的李明真,不由抖了抖,心想也就你色胆包天敢来招惹我们家公子,殊不知公子神色越是柔和,手段便越是狠辣,看似温文无害的那个人,其实才是最防不胜防的啊。

李明真耳中入得他的话,心中真是酸甜苦辣,什么滋味都有。苦的自然是自己用尽手段,还是得不到他,而自己被如此对待,竟也无半丝恨意,甜的却是虽也未曾得手,却终究一亲芳泽,也不算毫无所获。这番想法,在脑海里乱七八糟地浮起来,翻来倒去,少顷药效发作,神思愈发迷迷糊糊,全身犹如万蚁爬行,又麻又痒又疼,完全顾不得其它了,自然也不会注意到沈融阳的离去。

耶律思齐眼看他们要走,连忙上前拦住,不顾侍琴的冷眼,急急问道:“你还没答我,他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吗?”

之前他听了李明真的话,又端详了沈融阳无数遍,已经信了八分,此时再问,只不过是想向当事人求证。

沈融阳神色淡淡,阳光透过屋瓦折射下来,映在他的眼眸上,显出几近透明的琉璃光泽,却无半分感情。“真假亦如何,你好自为之罢。”

耶律思齐慑于他的气势,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去,竟也不敢追上去再问,心中翻腾,思来想去,觉得如果此事是真的,那么父亲必定知道,不如自己回家问个水落石出,再出来寻这位大哥回去认祖归宗。

第79章

两人回到客栈,迎接他们的却不是陆廷霄,而是一个须发黑白参差,穿着契丹服饰的老人。

侍琴一见这人就欢呼着扑上前去。“喜总管!”

老人呵呵笑着拍了拍侍琴,上前见礼。“楼主安好。”

沈融阳也露出笑意。“好些日子不见,别来无恙。”

喜总管捋捋胡须:“前些日子受了点伤,所幸没什么大碍,只是我们在幽都和辽阳这几处地方损失了一些买卖。”

“不久宋朝就要对辽国用兵了,关贸必然要比之前把得严,民间一些买卖只怕都很难做得下去,再加上沧海门南下,我们没有必要去跟他们争这个锋芒,中原武林看它不顺眼的大有人在,”沈融阳顿了一顿,“这几年暂且将商贸重心转移到高丽与大理那边吧。”

喜总管点点头:“楼主所言甚是,属下也是这么想的,待这边诸人都撤回宋国,我也就跟着回去享几年清福了。”

“正事叙毕,喜总管现在可以跟我说说他的下落了罢?”沈融阳微微一笑,看着他。

喜总管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自己不欲楼主去涉险,故意说些如意楼的事情拖延时间,没想到还是瞒不过他。“陆教主走了约有一个时辰了,”他从袖中拿出一物递过来,却是一只编丝缠花的银镯子,上面还系着几个铃铛,十分精美细致,沈融阳一眼就认出是布菲佳平日戴在手上的东西。“有两名少女拿了这东西过来,让陆教主前去见见故人,我恰好过来与你们会合,他便让我在这等候。”

沈融阳看了看那镯子,抬起头来。“对方可有表明身份?”

“说是主人姓何。”

侍琴急急问道:“公子,莫不是那何苦?”

沈融阳摇头而笑,何苦看似随性,实则桀骜孤高,绝不会去做这种事情,只怕是有人假他之名。

“那我们不追上去看看,陆公子只身前去……”侍琴不明白沈融阳的表情意味着什么,在他看来,自家公子与陆廷霄交情那么好,自然不会坐视不管的。

“先等等。”沈融阳抿了抿唇,又低头去看那镯子,半晌方道:“喜总管,你先派人找找布菲佳或莫问谁的下落,不能救出来的话便不要勉强。”

喜总管应声而出,侍琴看着自家公子低头思索的模样,只能暗暗叹气担忧,心道辽国真不是个好地方,等找到了陆公子,自己定要劝公子回去。殊不知他潜意识中,已经将陆廷霄和沈融阳看作一个整体了。

璇玑与玉衡二人,自小被当作权贵的贴身侍女培养,衣食住行比之大户人家的小姐也毫不逊色,容貌举止自然是百里挑一,自下了马车走入客栈,便吸引了无数的目光,但她们一概视而不见,只往二楼的厢房走去。

两人跟着主人,见过的世面自然不会少,从朝堂到江湖,各色人物三六九等,看到她们的目光,或惊艳,或倾慕,或赞赏,却从无一人像陆廷霄对待她们那般,毫无感情,不为所动。

那人像是一把剑,冰冷而内敛,沉淀了无数岁月,锋利藏于举手投足之间,不容任何人轻视。

她们敲门而入的时候,那人正坐在窗边,旁边还站着一名老者,璇玑拿出主人要她带来的镯子放在桌子上,将主人的话带到,便静静站着等对方的反应。

他淡淡地扫了一眼,起身,与老者说了几句,然后跟她们说,走吧。

就这样?

璇玑有些意外,与玉衡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同样的诧异。

她们本以为此行对方也许会拒绝,又或者她们会被奚落几句,但是,什么也没有。

陆廷霄平静得近乎漠视,或者说,根本没有将她们放在眼里,更不会注意到她们的美貌。

玉衡莫名地有些不甘心,走在前面带路的时候,又频频回首看了他好几眼,那人都是一副淡淡的表情,那般俊美的容颜,就像冰山雪莲,可望而不可及。

这样的人,谁能让他动心?

玉衡一路走着,面色淡定,却禁不住内心胡思乱想,直到将他带到目的地,带着走入内院,突然就有种让他止步的冲动。

“玉衡,你怎么了?”璇玑突然转过头来,小声地问道,她们朝夕相处,璇玑自然看得出她的魂不守舍。

玉衡咬了咬唇,摇摇头。

无论如何,主人的命令是不可违逆的。

刚才那一瞬间,仅仅不过是心乱而已。

而已。

第80章

这座匾额上写着“何府”二字的宅子其实很大。

在辽国上京能够这么如此规模的府邸的主人,必定非富即贵。

只是陆廷霄不会去关注这种细节,对他来说,这些不过是镜花水月。

他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待在玉霄峰上,闭关习武,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明白这世上的人心险恶,勾心斗角,作为一个掌领一教之权的人,所要学习的东西,远远不止是武功。

不过是常常懒得将许多事情放在心上,道家心法练久了,便似乎万物不萦于心,一切也变得淡漠通透起来。

只喜欢纯粹的,简单的事物。

然而世人常常喜欢把一件事情变得无比复杂。

他随着那两名侍女走入一个厢房,与其说是厢房,不如说是偏厅,偌大空旷的地方,隔着重重纱幕,完全看不见最里面的情景。

仿佛没有人,静谧得略显空寂,只有他们推门而入的脚步声还余留在耳边,陆廷霄止了步,静静站着。

半晌,里面没有人说话,他也没再往前踏出一步。

璇玑朝他行了个礼,轻轻开口:“陆公子,我们没有上命,不能在往前带路了,您请吧。”

陆廷霄淡淡看了她一眼,并没有特别的意味,却让璇玑禁不住微微颤了一下,旁边玉衡担忧地望了他一眼,指甲紧紧地攥入手心,用细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道:“请……小心一些。”

璇玑极快地侧头看了她一眼,掩不住震惊与责难,玉衡却不看她,只是说罢,便匆匆地从陆廷霄身侧走了出去。

一切归于宁静,轻纱漫扬着,层层叠叠,让人无法窥透,他抬脚,一步步往里面走。

周围静得他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吐纳声。

越往里走,就像踩入一个布着层层迷障的陷阱,这些用蚕丝织成的白色轻纱,就像一个完好的茧,将他层层裹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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