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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你诺言,赠我欢颜(出书版)(48)+番外

走到距离他只有一尺左右的位置,江雪籽习惯性地伸手,想要拉他的右手,可伸出去的手腕却抖得要命,不光是因为心里那份浓重的不安和畏惧,还有刚才被他甩开的那一下子,手腕抻到了筋骨。

她已经离得那么近,却感觉不到以往那份彼此依偎的温暖和安然。她看不到他的面容,自然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她不敢去想,待会儿他会不会转过身来,看向自己的眼神是不是还跟之前赵玉临宣布她改姓赵时那样,森冷得如同寒冬腊月的晚风。

江雪籽眼里的雾越来越浓,眼眶好像再也无法承受更多的重量,垂下眼皮儿的瞬间,两串晶莹的泪径直落在脚下猩红色的地毯上,只有小小的几滴溅起在暖色的翻绒鞋面儿,剩下的都无声地落在厚实的地毯上,一丁点声音都没有发出,就此消失不见。

眼泪落下的同时,江雪籽再也熬不住他这样刻意为之的沉默以对,受不了他一直用这样冷漠的背影对着自己,更不敢去想,如果再多等上一会儿,他还会做出怎么样的绝情举动,说出什么让自己根本无法承受的话来。所以她干脆将已经伸出的手腕更加往前递去,也顾不得这样做会不会没脸没皮的,会不会让他厌恶。她整个身子向前猛地一冲,一双手臂死死地环住他的腰。

展劲大概是真没料到她会有这样的举动,整个身体被她冲得往前一倾,好在手臂及时地撑住门框,这才避免了两人一齐摔倒的窘境。

可他也只有这样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站稳了之后,依然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连脸上都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他既没有去回握她环在自己腰上的冰凉小手,也没有试图拉开这个温柔得快要溺死他的怀抱。尽管后一种举动,对他来说太容易不过。

展劲耳力极佳,之前虽然始终背对着她,但她被自己甩开时仓促倒退着走的那几步,还有之后极不自然的小步都一丝不落地被他听在耳中。他知道她离自己很近,也知道她大概又想拉他的手,根本不用回头去看。他甚至能想象出来她的表情,小脸惨白,双手不知所措地交握,编贝一般的小牙,一定又在蹂躏那本来就没多少血色的唇,那双让他看一回心软一回的大眼也一定盛满了盈盈水雾。

就是因为他知道她现在会是什么样子,才把拳头攥得那么紧,甚至每一根骨节都感到了一丝疼痛,才强忍住转身把她搂在怀里哄的冲动。

这丫头就是被他宠得没边了,就是太清楚他有多喜欢她、心疼她,才一次又一次地挑战他的底线!她求人先把自己排除在外,反倒去找那多少年前也没玩得多熟络的展陆,还跟那个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的江梓遥偷偷有着往来。甚至现在,还背着他跟赵玉临那个优柔寡断的老男人搅和在了一起!

这些男人哪有一个是简单的。就她那个面皮薄心眼软的小傻样儿,只要他一个没看好,还不得被这群人算计得渣儿都不剩!

那展陆打的是什么主意,恐怕除了她自己,是个长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来。

虽然从血缘来讲,江梓遥是她的表哥,可这男人要真犯起浑来,那是表哥表妹就能挡得住的吗!就他们生活的这个圈子,多少表哥表妹都搞到床上去了,一双手都数不过来!再说那个赵玉临,现在突然身体好了,回来了,知道上她这儿献宝来了。他要真是个脑子明白的,早在十年前干什么去了?

展劲气的就是她缺心少肺,怒的就是她信谁都不信他,最最憋屈的是明显展陆那家伙早就知道这件事儿,没准儿还跟赵玉临通过气的。到头来合着就他被蒙在鼓里,事到临头了,才知道这丫头居然想从家里搬出去,跟那个根本没有血缘关系的爹住一块儿去!

他越想越气,越气越急,深吸一口气,抬手就去扯她的手臂,张口说出的话也跟寒冬腊月下刀子似的,冷得都能把人活活吓死:“放手!”

江雪籽被他吓得浑身一哆嗦,感觉他搁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是真要使劲儿了,心里更是发慌,脑子里一片空白,原本想好的解释忘得一干二净。她眼睛周围那一块风衣布料,早被眼泪湮湿了巴掌大的一片,这时被他吓得乱了阵脚,眼泪就跟不要钱似的,七零八落地往下洒。

展劲没她那么怕冷,衣服穿得也不算厚,怎么能感觉不到后背那里的异样?他眼帘一垂,干脆忽略心脏的那阵急剧抽痛,只用一只手就掰开她原本紧紧环着自己的手臂:“再不放手弄疼了你可别跟我哭。”

江雪籽一听这话,再也忍不住憋在喉咙里的抽噎,咬得见血的小嘴一瘪,真哭出声儿来了。

展劲的眉峰一抖,下颏绷得直直的:“江……雪……”

最后那个“籽”字还没蹦出来,江雪籽已经松开手,一步迈到他前头,脚踝那块大概已经肿起来了,只迈了这一步,就跟拿刀子生拉肉一样疼。她的腿脚一软,整个人就往前摔,不管不顾地扎进他怀里,一双手臂死死地挂着他的脖子,一边哭一边央求他,只一声就把展劲整个人给哭软了:“劲……喀喀—”

她越着急说越说不出来,越想解释越解释不清,只可怜兮兮叫了他一声就开始咳嗽。她的整张小脸从原本的惨白渐渐变得通红。原本就是夜半私语才会有的叫法,她现在这样,带着浓重的鼻音。

展劲听着她的哭腔整颗心都软了,什么原则立场,什么郎心如铁,全都嗖一声飞到爪哇国去了。

他是又气又恨又心疼,原本还要硬着心肠将人推开的手,转眼就改成轻轻抚着她那件单薄的背心,一下一下轻轻地摩挲着。可心头那阵堵心劲儿又没完全过去,所以尽管手上的动作变了,脸却依旧冷冰冰地绷着,薄唇紧抿,一双好看的眉眼也一片冷凝,微垂着眼皮,让人摸不准他此时到底是什么想法。

一阵从天而降的咳嗽终于熬过去了,江雪籽却还没发觉对方搁在自己后背的手。她用冰冷的手指紧紧抓着他的衣服,脸颊鼻子因为咳嗽和掉泪都通红通红的,哽着嗓子飞快地解释说:“爸爸……赵先生,我们没有经常见面……喀喀。昨天下午,我跟展陆一起去孤鹜堂……我见到外公,还有赵先生。后来展陆走了……我跟赵先生一起吃的晚饭。”

江雪籽又急又慌地吸了两口气,大气儿都不敢喘,又一连串地说了下去:“赵先生昨晚只是跟我聊天,我没有骗你。他事先也没有跟我说要我改姓的事。”

展劲的声音依旧很冷:“可你还是骗了我。”

江雪籽一听他的语调,连抬头看他的勇气都没有,吓得整个人缩在他怀里,眼泪掉得更凶了:“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我觉得很对不起他,我和妈妈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他。可我也知道你不喜欢他,我怕你说我傻,怕你知道了一定会生气,然后就不让我见他了……”她越说哭得越凶,“他刚才说我们经常见面,是骗外人的,是想给我撑面子。呜呜—我……你别不理我……”

展劲无声地挑动一下眉毛,说这丫头傻,现在看来,倒也不算太傻,好歹还看出来他一直不待见那个赵玉临。

江雪籽紧紧地窝在他怀里,哭了好一阵子才渐渐忍住了泪水。她一直没听到展劲再说什么,心里实在没底,怯怯地抬起脸,就见展劲也正瞅着她,那双锐利冷凝的黑眸,只稍微有了那么一点点和缓之色。

见她只是不停地抽气儿展劲眼眨都不眨,张口就问:“是我不理你吗?”

江雪籽一愣。

展劲接着说:“不是你跟人家商量好了,说今晚就搬过去?”

这件事情她之前还真不知道,由于刚才赵玉临当着大家的面把话都说到那个份儿上了,她也不能转脸就反悔说不去了啊!她的两道淡眉轻轻拢起,一时间还真想不到两全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