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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你诺言,赠我欢颜(出书版)(6)+番外

江雪籽朝展锋微一颔首,打了个招呼:“展先生。”

展劲又说:“这是江家五小姐,江雪籽。当初大哥你服兵役那两年,我们俩经常一块儿玩。我过十八岁生日那年,她还送了我一块表。你那次从南洋谈生意回来,不是还跟我抢,说那块表特别炫?”

展锋看出来自己弟弟这是拼命给江雪籽找补,忙点了点头,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

展劲似乎有些不满展锋的敷衍,瞅了他一眼没说话。

但江雪籽还是很感激这两人对自己的客气礼遇,朝两人一颔首说:“刚刚是我小家子气,让两位见笑了。我还有点事儿,先走一步,祝两位玩得愉快。”

展劲手一钩就把人拽回来:“刚说要请我看音乐剧,电话号码多少?”

江雪籽对今晚自己颠三倒四的行为感到无比尴尬,小声报出几个数字。

展劲输号码的手指一顿,抬起头看她:“手机号?”

这年头谁还用座机啊?这丫头也忒敷衍他了!

江雪籽非常诚恳地点了点头:“我平常不用手机,这个是我家里的电话。打这个就行。”

展劲瞪眼,可看江雪籽的表情实在不似有假,最后服了,摁了两个键说:“那公司电话呢?”

在对方有些怒意的瞪视以及一旁展锋看好戏的戏谑眼神中,江雪籽有些为难地把图书馆的电话号码念出来,又小声叮嘱一句:“那个,还是晚上打我家里的电话就好。图书馆一般不让讲私人电话。”

展劲一愣,有点没反应过来:“你在图书馆工作?”

江雪籽点了点头。

展劲刚要说点什么,突然收到展锋的一个眼神,同时他也感觉到身后站了个人。

之前江梓笙那么闹,江梓遥也听见些动静,远远看着江雪籽跟展家两位聊得火热,一时了然江梓笙摔杯上楼的原因。

走到近前,正听到江雪籽跟展劲交换电话号码,也看到展家二人听说她不用手机时一瞬的表情。江梓遥无声地微笑,眼底的光泽意味难辨。

江雪籽转过身,见到是江梓遥,并不惊讶,也没有面对江梓笙时那么畏惧,只是依旧十分局促:“二哥。”她叫了一声,想了想,又低声说,“麻烦二哥跟三哥讲一声,我会记得三哥的话,不会乱来的。麻烦二哥了。”说完这句,江雪籽又回头朝展家二人打了个招呼,快步往外走去。

第3章 甜蜜都是短暂的

(展劲不是一个会在事后自责和懊悔的人,可在与江雪籽重逢的这些日子里,尤其在试图接近她却接二连三受挫的过程中,他不止一次地试想过,如果他当初没走,现在她会不会还是这样?)

展劲打来电话的时候,江雪籽正在输入新进一批书籍的书号,接起电话的时候也职业性地顺口说道:“你好,这里是市图书馆。”

展劲明显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说:“是我。”

江雪籽也愣了愣,不是辨不出对方的声音,而是对这个熟悉的声音会在某月某天出现在电话那端而感到诧异。几乎每晚,她都找出那盘老旧的录音带,放进随身听,插好电源,闭着眼睛听上一两遍,而后再关掉电源开关,慢慢入眠。在她人生中最难熬的那两年,是展劲那几句算不上温柔的生日祝语,陪伴她度过漫漫长夜。在她逐渐习惯在简陋的小屋独自过活以后,也是那盘只有短短三分钟的录音,帮助她在一天的疲惫工作之后放松心神,安然入睡。

现在,那沉静动听的声音就在电话那端响起,江雪籽屏住呼吸,一时竟然听愣住了。

展劲似乎有点尴尬,轻咳了声,而后说:“我是展劲。这么快就把我忘了?”

江雪籽回过神,连忙否认:“不,不是……我刚刚,嗯,电脑出了点问题。”一边说着,还一边用力点了几下鼠标,用以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电话那头,展劲无声地抿起嘴角,连他自己都没发觉,此时竟是微笑着讲的电话:“待会儿有空吗?请你吃饭。”

江雪籽看了眼一侧墙壁上的挂钟,5:45,咬了咬唇,努力放平音调说:“我还有将近一个小时才下班。”

展劲刚点着一根烟,一听这话,立刻把烟从嘴里拿出来:“这么晚?”

江雪籽的手指尖紧紧地抠着木桌边缘,轻轻“嗯”了一声,又立刻换上轻快的语气:“没关系,改天吧。”

“就今天。”展劲皱着眉吸了口烟,突然觉得口中的烟雾那么不是滋味儿,他伸指把香烟扔到手边的烟缸碾灭,冷着嗓音说,“六点半下班,是吗,市图书馆?我在楼下等你。”说完,也不等江雪籽说话,直接挂了电话,暗想,她何止是跟他闹别扭,是跟所有人都拧着一股劲儿。

昨天在江梓笙家里,她跟江梓遥说的话,展劲和大哥听得一清二楚。等到他和展锋离开别墅,开车往回走的路上,大哥坐在后座,点了根烟,慢悠悠地说了句:“那丫头看着没什么胆儿,可不是个容易相处的。”

展劲再问他,展锋就说:“随时记得跟家人道歉道谢的人,心里都憋着一股怨。你没看她走之后,江梓遥那眼神儿都是凉的。”

展劲记得当时自己说的是:“他们全家上下都不把她当回事儿,她还能怎么办。”

展锋当时的回答则是:“你别忘了,她只是个女人。江家本来女孩就少,只要她肯服软,有点儿眼力见儿,再会来点事儿,那些兄弟能把她吃了还怎么着?退一步讲,江老爷子对她有怨,可那怨主要针对的是她妈,还有那不知道早死在哪个犄角旮旯的美国鬼子。她亲爹找不着了,亲妈死了,没血缘关系的那个爹不要她,就剩这么个小丫头片子,你不想想当年江芍蓉在江家多受宠!老爷子闺女死了,唯一念想的就这么个外孙女儿。这丫头是得有多倔啊,让江老爷子这么多年都下不来这个台,所以他们全家上下合一块儿挤对她。”

展劲有一下没一下地摁着打火机,琢磨着展锋那天晚上讲的那些话。他现在有点明白大哥是什么意思了。

就拿他跟江雪籽的几次碰面来讲,第一次他没认出她来的时候,她特别客套有礼貌,好像跟他多说两句能掉块肉似的,落荒而逃。第二次在江家,要不是他趁乱把酒杯往自己这边倒,故意制造出那么个亲密接触,恐怕那丫头等不及自己拉她过去跟大哥打招呼,直接坐上他们家司机那车就落跑了。

无论见面还是打电话,跟他、跟大哥还是跟自家兄弟,她都极尽所能地客气有礼。明面看着觉得这人是胆小怯懦,实际她心里谁都不怕,根本就是不想答理罢了。

江家上下有意疏远她,可她何尝不是时刻记着跟大家拉开距离呢?人与人的关系是相互的,更何况是流着相同血脉的一家人。如果她肯放低一点儿姿态,学学别的丫头,嘴甜点,会来事儿点,即便有人依旧不爱答理她,总有人看不过眼,愿意跟她好好相处。就好比那天的江梓遥,连大哥都看得出他对江雪籽的态度不简单,这丫头自己怎么就没一点儿感觉呢?

可她要是真变了一个样子,那还是当初那个古灵精怪又冷静淡漠的江家公主吗?

展劲越想越烦躁,索性不坐在办公室里枯等了,以最快速度冲出大楼,驱车赶往市图书馆,站在图书馆树荫底下,叼根烟慢慢等!

江雪籽从大门出来,见到的就是这么个场景:夕阳暖融,天边一片红霞,正对着大门口的树荫下,站着一个个子很高的男人。这家伙鼻梁上顶着一副墨镜,嘴里叼根烟,穿着一身轻便的黑衬衫黑裤子,一双暗绿色的跑鞋,手上还戴着块亮闪闪的腕表!

江雪籽走近了,才发现他手腕上戴的就是她十几年前送的那块。

十年前就值十几万人民币,全球限量发行,总共不超过十块,往后的收藏价值只会直线走高。这东西摆家里就是个经典藏品,可真戴在手腕上,就显着有那么点儿过了。展家原本就是世家,都说三代看吃,四代看穿,五代看文章。展家虽然中途险些没落,但民国那会儿就是显贵的人家。世家代代遗传下来的那些东西几乎已经融进血液里,从来不用依靠吃穿用度来彰显。再加上展劲本人在军队待了好些年,渐渐历练出一股子展家其他人所不具备的野性和不羁,从头到脚没一件看得出牌子,却依旧让人觉得衣着不凡、仪表堂堂。好好一个世家子弟,到头来却让这块亮得几乎能闪瞎人眼的名表给糟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