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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香(106)+番外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很明显皇帝这一手玩得非常娴熟,一边糖果一边鞭子,双管齐下,由不得你不感激涕零。

然而在旁人看来,如今局势就很值得玩味了,三位成年的皇子,俱都封王,地位不相上下,也许以前还能猜测皇帝比较中意益阳王,但现在,他们却不敢下这个定论了。

在皇帝看来,他现在正当壮年,身体康健,并不需要一个太子来抢班登基,储君之位过两年再定也不迟,如今局面扑朔迷离,让众人无从站队,无从投靠,正是再好不过的,大家不知道支持哪个好,就会收起那些小心思,老老实实当个忠臣。

但他觉得好,别人可未必,面上越是平静,底下兴许就越是暗潮汹涌。

永康二十二年的盛夏,当魏国大军东进长驱直入吴越境内,将吴越都城牢牢占据,逼得齐军不得不守住吴越北面那一小片区域时,益阳王的大婚如期进行。

比照魏临的婚事,魏善的大婚中规中矩,寒酸自然不可能,要说奢华也谈不上,魏善本人更是低调沉稳,令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昔日曾经比顾家还要煊赫的程家,伴随着程载的下狱而变得黯然失色,程家女眷深居简出,极少交际应酬,唯独嫡子程堂,因受父亲牵连而远调他方,越发显得孤立无援。

九月初,在魏善之后,魏节也随之成亲,女方就像之前说的,是鸿胪卿家的长女杜氏。

不过这些事情,于顾香生而言,仅仅只是旁观,无从参与,真正让她感到高兴的,是九月之后接踵而来的喜事。

首先是他们终于可以搬出宫居住了。

在魏节成亲之后,皇帝终于意识到,三个已婚的儿子住在宫里是多么不方便,即使宫廷足够大,但这依旧很说不过去,成年儿子跟父亲的后宫嫔妃成天抬头不见低头见,一不小心也许就会闹出事来,所以皇帝终于下令,让三人搬出宫去。

府邸是现成的,都是从前官员大臣,或者先帝兄弟们住过的府邸,可能有些还死过人,闹过鬼,但皇帝不肯让人重建,理由是皇室宗亲更应厉行节俭,为天下表率,所以只是让人修葺一番,到了九月中下旬一个黄道吉日,顾香生与魏临他们拜别皇帝,就算是正式离宫了。

在此之前,长秋殿的物什其实已经陆续搬过去了,所谓拜别,走的不过是一道程序。

但这道程序对顾香生来说却是意义非凡。

马车一驶出宫廷,身上的枷锁似乎一下子被去掉,整个人登时轻松了起来。

车内颠簸,魏临也没法看书,就那么斜斜卧着,瞅着她笑:“有那么高兴么?你之前想出宫也不算难,只要提前禀报一声就可以了。”

顾香生伸了个懒腰:“可以后在自己家里,我出门连禀报都不用了啊!”

魏临:“无规矩不成方圆,若是宫里头也那样,那就乱作一团了。”

顾香生笑道:“宫规自然是有必要的,只是我不适应而已。”

她眼珠一转,落在魏临身上:“不过,若是宫里有个貌比潘安的美男子,我还是很乐意屈就一下的。”

海棠春睡,本就不应局限于女子,魏临这一卧,随意中又不显散漫,骨子里那股端谨和优雅来自于从小养成,这一点,后世那些影视剧中的所谓美男子,是完全无法比拟的。

即使二人成婚一载有余,她看魏临,仍旧会不自觉出神。

魏临好笑地伸手,对方自然而然就靠上来,让他抱了个满怀。

后者顺势握住她的腰肢捏了捏:“嗯,又胖了。”

顾香生:“……”

“哪里胖了,诗情还说我最近瘦了!”不管什么样的女人,在这一点上都有别乎寻常的执着。

魏临有意逗她:“诗情又没摸过你的腰,她怎么感觉得出来,不过胖些也好,你本来就太瘦了,身体养得更好些,听说以后生养才更容易。”

顾香生脸皮再厚也厚不过城墙,听见这些话,耳根都要红了起来。

魏临又不是柳下惠,自制力再好,对自己的王妃却用不上,张口便将对方的耳垂含在嘴里,感觉怀里的身体瞬间软成一汪春水,手顺势摸向对方的腰带。

就在这时,马车停了下来。

“殿下,王妃,我们到了。”杨谷的声音自外头传来。

魏临:“……”

顾香生扑哧一笑,推开身后的美人,整整衣裳,弯腰打开车门,没等诗情上前搀扶,就先下了车。

见她径自往里走,也不等马车上的魏临,杨谷忍不住傻傻问:“殿下呢?”

顾香生头也不回:“你家殿下乔迁新居,心情激荡不能自已,得在车里缓缓才能出来。”

杨谷:“……”

府邸比顾家还要小一些,据说是前朝一名大臣住过的,后来因故获罪,全家有砍头有流放的,一些人受不住打击便在府里上吊自杀了,后来又经历了几任主人,最后一任主人是当今天子的异母弟弟,因病早逝,后来就一直空置着,直到这次,魏临他们入住。

说白了,这里就是一处“凶宅”。

皇帝把“凶宅”赏给自己儿子当府邸,这心可真够大的。

不过魏善和魏节他们那边分到的府邸,据说也好不到哪里去,相较起来,这边还算精致,假山小池,雕梁画栋,陈旧是陈旧了点,比不上嘉善公主府的富丽堂皇,不过仔细一瞧,似乎还有几分野趣。

只要是能有地方住,能够离开宫廷,即使是“鬼屋”,顾香生也愿意住。

碧霄跟在她后面,一边看,一边啧啧出声:“这都快比得上夏侯五郎那里了!”

话刚落音,就被诗情白了一眼。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顾香生却想起夏侯渝来,自从入宫之后,她就没与对方见过面了:“阿渝现在怎么样了,你们听过他的消息吗?”

不提这茬还好,一提碧霄就忿忿不平起来:“听说还是老样子,深居简出,陛下从来没有召见过他,但因为魏齐交战,底下那些人见风使舵,觉得陛下迟早都要杀了夏侯五郎,便连日常用度也都克扣……”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诗情狠狠扯了一下她的袖子。

碧霄也意识到了,连忙住嘴。

但顾香生已经皱起眉头:“这些事我怎么从未听说?”

碧霄干笑:“您那会正忙着办端午宴呢,后来又是益阳王和临江王的婚事,婢子不想拿这些小事再让您烦心,不过您放心罢,您入宫前就交代过,让灵寿县主帮忙照看些,他们想必不会疏忽的。”

顾香生摇摇头,没有说话。

她当初之所以没有让小焦氏和顾琴生帮忙,也正是因为夏侯渝身份敏感,担心日后有事,白白连累了她们,魏初是宗室,又是本来就跟夏侯渝交好的,倒是没所谓,但对方与钟岷也刚成婚,只怕分身乏术,无暇顾及夏侯渝那边。

现在伴随着吴越灭国,为了争抢这块富庶的地盘,魏齐两国完全打破了以往表面的和平,关系越来越恶劣,夏侯渝虽然是皇子,但齐国皇帝儿子不少,他这个庶子真谈不上有多少价值。

也正因为这一点,永康帝现在虽然对夏侯渝不闻不问,好像完全忘了此人的存在,却难保日后齐魏再度交战,夏侯渝会不会直接被人杀了祭旗泄愤。

见她不太开心,诗情忙道:“您别为了这些事情操心了,反正咱们都搬出来了,大不了以后我与碧霄多去看看,送些东西!”

她们并不知道,顾香生已经想得更加长远,而不仅仅是为夏侯渝眼下的境况担忧了。

但她不想让诗情碧霄跟着发愁,便也没有多谈,转而说起府邸中的大小事宜。

家具都是全套新打的黄花梨木,由朝廷给钱,但陈设则寥寥无几,长秋殿里原先那些摆设,很多都属于宫中内库所有,不是魏临个人的,不能一起带回来,于是就需要另外购置。

魏临个人的亲王俸禄有限,兼领工曹也没有额外的薪俸,可堂堂一个淮南王府,总不能让客人在外面看着还光鲜,一走进去发现里头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夫妻俩无可奈何,只得将先皇后的嫁妆拿出一部分,顾香生自己的嫁妆再拿出一部分,内外打理添置,如此一顿忙活,总算安顿下来。

堂堂一个淮南王府,比起豪富之家还显得寒酸一些,杨谷和诗情他们都觉得还要再布置一下,但顾香生没所谓,魏临也不置可否,见夫妻俩都不放在心上,下人自然也不好再多说。

如此一来,王府内外最漂亮的地方,反而不是正厅偏厅或主人家居住的主屋,而是中庭和后院。

原本荒芜凋零的院子,多了顾香生带过来的那些花,又经过她巧手布置而变得生机盎然起来。

一年四季,无论哪个时候,只要从支起的窗户往外望,总能看见花开的颜色。

饶是魏临这种不爱吟风弄月之人,只要饭后有空,也总爱到院子里走一走,瞧一瞧。

新家布置完毕,按照礼数,应该邀请一些亲朋好友上门作客,摆上几桌筵席,权作乔迁之贺。

不过这是民间的礼数,到了世家高门,乔迁宴就变成光明正大的交际借口,用以维系彼此交情。

也就是这个时候,顾香生才忽然惊觉,她的交际范围居然很狭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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