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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香(136)+番外

“你才毛都没长齐!”老村长直接给他脑袋来了一下。“自你爹娘在时,也常说你莽撞不服管教,平时也就罢了,如今若是对焦娘子他们无礼,我却不会与你客气的!”

有了阿翁撑腰,席二郎理直气壮道:“焦姐姐说要教我读书习字,还要教我读《史记》的,以后就是我师父了,阿翁说要尊师重道,像对爹娘那样听师父的话,你说焦姐姐不好,我自然不肯了!”

自己几时说过要收他为徒了?顾香生哭笑不得。

老村长酸酸道:“那时候我要教你读书识字,你学没两个就不想学,屁股蛋跟生了刺似的!”

席二郎有些不好意思:“那会儿还小,见了书就头晕嘛!”

老村长吐槽:“哦,那现在就不晕了?敢情人家的书还带着药效呢?”

席二郎:“阿翁!”

祖孙两人抬杠实在是好笑,顾香生他们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只有席大郎在旁边撇撇嘴,对弟弟的决定不以为然,更不看好席二郎的决定。

他虽然从小在村子长大,可以前也是跟着父母去过几回镇上的,也算见了点世面,知道那些镇上的先生,全是男的,稍微有点学问名气的,说不定还曾当过官。

拜一个女人为师?听都没听过,传出去简直要笑掉别人的大牙!

席二郎不知道兄长在想什么,即便知道,也不可能改变自己的想法。

他今年十二岁,字还认得不大全,只因老村长自己也文化有限,乡下地方就算把字都认全了,一辈子也未必全用得上,所以从前都有一搭没一搭地学着,直至顾香生他们来了,才终于认真起来。

席大郎认的字比弟弟还少,他更喜欢舞刀弄棒,虽然瞧不起顾香生她们几个女子,对林泰柴旷的身手还是挺好奇的,却又碍于面子不好公然请教,只是每天早晨在林柴起来打拳的时候,喜欢躲在一边偷偷看,林泰他们如何会不知?只是假作不知罢了。

有了水,村子一下子解决了最大的危机,即便这水也不知什么时候会没有,但起码给了大家更多的时间去寻找下一个水源,也不用总担心那口水井没水喝了。

天气太热,旱情持续,那点水只能维持生活,要种田灌溉粮食肯定是不行的,顶多只能再喂喂家禽牲畜,有些人家尝试在小块菜田上种点菜,可也很难存活。

不过日子虽然艰难,总算还有点奔头。就在两天前,有几户人家从前边的镇子逃旱过来,准备去魏国,路过村子,从他们口中,村民们得知前边镇子的旱情更加严重,虽然人家镇子大,出水的井也有几口,可因为人数多,都用不过来,富裕一点的人家不得不举家往外跑,准备先去魏国避一避旱情,等情况好些再回去。

村民们这才越发觉得自己的日子是多么滋润,就算粮食都旱死了,起码还没到危及性命需要往外逃的地步。

顾香生等人虽然住下来,却没有打着白吃白喝的主意,诗情碧霄帮忙缝补衣裳,也跟着村中妇人上山去找找看还有没有吃的,免得干粮耗尽,雨还没下,也好为以后作准备,林泰柴旷他们白天则跟着去打井,虽然至今大伙没找到一口出水的井,但他们踏实肯干,很快就跟村民混熟了,大家渐渐的也不再将他们当做外人。

要说村民们最好奇的,自然还是顾香生,她一看就不像是小地方出来的,按照村里见过世面的村民的说法,比前面镇子上大户人家的那些娘子们长得还好看,听说是家里亲人都死光了,去邵州投奔亲戚的,大家都很同情。除此之外,别人也问不出更多的东西了,林泰碧霄他们口供一致,没有任何惹人起疑之处,即便有,也不是村民们能辨别出来的。

顾香生虽然没跟着帮忙,却开始教席二郎读书,反正教一个也是教,教两个也是教,她索性让老村长去问问村民们,有向认字读书的,又或者想让孩子认字启蒙的,都可以带过来,不过前提是要听话,教什么就读什么,不能捣乱,不能打扰别人,不然就要把孩子领回去。

这年头教书先生是个稀罕活儿,席家村全村就还老村长算得上有点文化,老村长以往也给村里的小孩儿启过蒙,教他们认过两年字,可一来老村长上了年纪,没那精力,二来有条件的人家都搬到镇上去住了,留下来的无非都是寻常度日的百姓,只求安稳温饱,没有更多妄想。

可谁都知道读书好,谁都知道读书能有大出息,以往是没办法没条件,现在有了一个主动愿意教的先生,即便是女先生,大家哪有不乐意的?

顾香生用《史记》治病的事情已经被席二郎不遗余力地宣传出去,全村人很快就知道了,他们不知道《史记》是什么,可这并不妨碍他们对顾香生啧啧赞叹,再加上林泰找水的故事,那简直成了这段时间里村民最津津乐道的事情。

村子里的小孩儿基本都不认字,大的跟席大郎差不多,都可以娶媳妇了,小的才五岁,估计是被家里大人殷殷叮嘱过了,来了之后也不捣乱,比顾香生想象中还要乖一些,她本以为会出现恶作剧嬉笑吵嚷的场面,却没有,因为老村长和一些上了年纪的也过来了,跟小孩儿们坐在一起听课,那些小的一顽皮,当场就有人镇压,根本就用不着顾香生出手镇压,出乎意料的顺利。

村长手中有本老旧的《三字经》,用来认字足矣,顾香生让人磨了块石板立起来,就当是“黑板”了,用几根芦苇绑在一起充作“毛笔”,蘸了水在石板上写字,可以重复利用,又不费钱,这就是简陋的教学现场了。

学的人则每人一块沙板,用手指在沙上比划,末了将沙面抹平,反复练习。

笔墨纸砚这样的东西,时下也只是士人以上门第的匹配,稍微穷苦一点的人家让小孩儿学认字,拿个树枝让他们在地上比划也就罢了,定然不会让他们直接写在纸上的。

因为天气热,大伙也没法在户外认字,村民们听说此事,便搭了个棚子,上头封顶,遮挡日光,前面又有房屋挡着,顾香生就带着一帮老人小孩儿在棚子里学习。

就算以前没有当过老师先生,顾香生也做得不错,当然先要有足够得耐心,一笔一划让他们跟着写,然后一个个纠正,再给他们讲字的意思,结合造句,顺便将一些字词在典籍里的运用拎出来讲一讲,让他们理解更加深刻一些,就可以了。

至于学多少,会多少,那就要看每个人的领悟力和学习能力了。

顾香生提出,谁家有女孩也可以带过来读书认字,但来的却一个也没有。

乡下人家没有什么“男女七岁不同席”“要避嫌”之类的讲究,但他们却觉得女孩儿读再多书也没用,还不如在家帮忙多干点活计实在。

他们尊敬顾香生,是因为顾香生会治病,会教书,她在村民心目中已经超越了男女偏见的范畴。

但这跟根深蒂固的观念没有关系。

对此顾香生也无能为力,他们现在虽然受到村民的尊敬和礼遇,但若想要强行去做一些不切实际的事情,只会招来反感和抵制。

……

闲话休提。

像席二郎这种既热爱学习,领悟力不错,原先也已经有了一定基础的学生,自然是先生最喜欢的,顾香生也不例外,每日上课,一群半大少年和小孩儿里,就数席二郎跟另外一个叫陈福的六岁小孩学得最好。

陈福的娘不是本村人,据说娘家在镇上家境还不错,只因陈福的爹爹曾挑着山货去镇上叫卖,对方父亲瞧着他性情正直踏实,便心中有意,几番考量之后,更将女儿嫁了过来,是以陈福从小也是经由母亲启蒙,略通文字的。陈家原还打算让他去镇上外家跟着表兄弟们一起读书,没想到旱灾一来,此事便耽搁了。

陈福小小个儿,清清秀秀,人聪明,说话也很伶俐,兴许是因为母亲教导的缘故,对顾香生颇为有礼,学习进度更快,三字经千字文已经习完了,如今正和席二郎一起开小灶,读《诗经》和《论语》。

略通诗书之后,陈福对自己的名字很是不满,觉得太俗了,没有古代圣贤的名字读起来寓意深远,便和席二郎一道请顾香生给他们改名。

席二郎本名叫席水,正好跟席大郎一山一水,他也觉得自己的名字太直白,听起来不雅。

顾香生啼笑皆非,对他道:“你和你兄长的名字暗合山水之意,若是改了你的,你兄长的岂非形单影只?要改,也得两人一起改才行。”

席二郎登时焉了,以席大郎的性子,决计是不肯改名字的。

顾香生安慰道:“依我看,上善若水,大俗即大雅,席水这名字也挺好的,不必改了。”

“先生,先生,那我呢!”陈福将小脑袋也凑过来。“福字太俗气了,我那些表兄说,一听就是个下人的名字,您能不能给我也改改?”

顾香生笑道:“你的倒可以改一改,只是须得征求你爹娘同意方可。”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第二天小家伙还真兴冲冲地跑过来,说他已经问过家里,父母也同意让先生赐个好名。

幸好顾香生也早有准备,便道:“音不必改,改一字即可,就叫弗,陈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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