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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香(164)+番外

徐厚心里那个冤枉啊,也不敢辩解,只能低头装没看见。

“在呢,您快请进,用过饭了吗?”碧霄招呼他进来。

“用过了。”

徐澈四下一看,这宅子不大,倒是处处透着生机,花种了很多,即便是傍晚,也能感觉到姹紫嫣红的绚丽。

他忽然想起当年自己离京时,顾香生送给他的茶花,那盆六宫米分黛,自己来邵州前却忘了带,就这么遗落在京城。

也不知何年何月回去之后,是否还能再见到。

心下掠过淡淡喟叹惆怅,他跟着碧霄走进厅堂,顾香生也闻讯迎了出来。

“打扰你们吃饭了。”他歉意一笑,“我用完饭出来随意走走,就走到这儿来了。”

“自打我们搬到邵州,你还未上过门呢,说起来还是我失礼了,改日请你和周姐姐一道过来作客才是!”顾香生笑嘻嘻,见徐澈兴致不高,有点奇怪:“怎么了?是冼御史那边又为难你了?”

徐澈摇摇头,将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开,说起正事:“明日跟林、黄等人,以及粮商们的会面,我希望你也能露面。”

顾香生一愣:“这不大合适罢?”

☆、第94章

迄今为止,顾香生也没有撇开徐澈,自己出风头的打算。

她之所以做这么多,一开始只是为了不负老村长临终托付,给席家村村民谋条出路,正好邵州刺史是徐澈,她对徐澈的人品足够信任,所以可以放心将盐洞交给他,又帮着徐澈解决了沈南吕的事情,这些都是阴差阳错,自然而然,不是打从一开始就准备这么干的。

她没有想过从中获得多么大的利益,更没想过借此在邵州立足。

暌违数载,故人重逢,可也仅此而已。

旧情难续,旧梦难圆,彼此能够坐在一起说话谈天,就已经是上天最大的恩赐,也是最好的结局,他们其实都明白,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了。

说白了,这些日子,顾香生完全是看在往日的交情上义务帮忙,因为单凭徐澈一个人,加上他近乎与世无争的性情,根本做不来这些事情,更别说收服于蒙和宋暝等人了。

想了想,她的疑问句又变成肯定句,摇摇头:“那些人如今还只当我是与周姐姐合作的,并不知你我关系,我贸然露面,只怕不太合适。先前跟于蒙等人打交道,也是迫不得已,否则若由你出面震慑,效果会更好。”

“我不擅长这些。”徐澈长吁口气,对送来酸梅汤的碧霄点点头,不惮于在顾香生面前自揭其短。

“你知道,我以前许多年都在魏国过的,那时候只是闲人一个,没有机会参与这些事情,而且也与我的性子不符合,这次来邵州之前,我已经设想过会遇到种种困难,但现在这些困难依旧出乎意料,若非有你在……”

他顿了顿,“若非有你在,这次的难关不可能那么轻易就度过。”

“春阳,”顾香生放柔了声调,“你何必妄自菲薄,我充其量只是从旁推波助澜而已。”

徐澈摇头失笑:“你不用安慰我了,我对自己几斤几两清楚得很,我这人有些书生意气,不适合打理庶务,更不适合掌一方权柄……其实我的意思是,你离开魏国,本来也没有非去不可的地方,之所以想入蜀,只不过是因为那边离魏国远一些,可以免于打扰,然而蜀道难行,且不说一路上会遇到多少难题,去了之后,那边也未必就适合久居,如今邵州琐事繁多,离了你,我还真就不知从何做起,你就当是给故友帮忙,能否多住几年,好歹等我能独当一面之后,再走不迟?”

他说了这么多,表面上是要顾香生帮忙,但顾香生何尝不明白,这只是对方关心自己的一个借口,入蜀路途遥远,徐澈担心她会遇上麻烦,所以才希望她能留下来,又怕她多想,便将自己说得很无用,绝不让她有一丝难堪。

顾香生心底暖洋洋的。

即使彼此没了做夫妻的缘分,能够当朋友,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徐澈这个人,虽然在有些人看来,未免少了上进心和勃勃野心,注定在雄图霸业上不会有什么寸进,但他却拥有比许多人更可贵的品质。

“我如此出众,若抢了你的风头,该如何是好?”她忍不住玩笑道。

徐澈扑哧一笑:“只管抢去,你若是愿意,刺史也由你来当,我巴不得能镇日埋首诗画呢!”

这完全是心里话。

顾香生白了他一眼:“想也别想,我可不是白干活的,你得付我俸钱才行!”

徐澈抚胸叹气:“当年善解人意的阿隐去哪儿了,怎么现在开口闭口都是铜臭味!”

顾香生笑眯眯,浑不当一回事:“铜臭可是好东西,没有它,你上哪儿买粮买药赈济灾民呀?”

不知怎的,坐在这里说了半天话,徐澈原先那股没有来由的低落惆怅反而因此消散了许多。

“春阳,你是否心绪不佳?”顾香生关切地问。

“原先是有些烦扰,不过既然你答应帮忙,我就什么烦恼也没有了。”徐澈笑道。

其实他心里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决定,不过现在顾香生刚刚答应长留,现在开口并不是一个好时机,还得再等一等。

……

隔日一大早,林家、黄家,以及邵州城有头有脸的粮商,就都出现在刺史府的厅堂之内,一个不落。

换了平时,即便三催四请,这些人未必还能到齐,但现在,徐澈仅仅是派人到他们那里说一声,连帖子都没下,他们就全都出现了。

时移势易。

今时不同往日。

经过昨日沈南吕之死,所有人都见识到这位新刺史的厉害,他们不愿意再在这种小事上得罪对方。

试想,连太后的侄儿都难逃一死,他们这些人,难道后台会比沈南吕还硬么?

沈家已经被抄空了,他们不想跟着步上后尘,所以都坐在这里,免得转头被新刺史逮住把柄,一锅端了,到时候就哭都没地方哭了。

但话说回来,他们根本没想到新刺史有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一上来就对着沈南吕下刀子,朝廷追究下来,他要上哪儿去找个侄子赔给沈太后?

据说昨天那些刁民还围攻刺史府,想对朝廷钦差下手,真不知道徐澈最后要如何收拾!

正主儿还没到,众人只能坐在厅中枯等,这些年头在他们心中闪过,有幸灾乐祸的,也有不得其解的。

不过无论如何,朝廷一定会追究徐澈的责任,他在邵州的日子不长了!

徐澈还没到,有的人开始不耐烦了,又不敢起身走人,只好叫住一个过来上茶的下人:“敢问徐使君为何还没来?”

对方斜了他一眼,将茶盏放下:“使君忙得很,等着罢!”

林羯气得浑身发抖,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在刺史府里也会遭遇冷眼,要知道以前他们这些人可是自由出入刺史府的,如今这新刺史上来,竟然敢给他们脸色看了?!

他正欲发火,旁边黄景扯了他一把,林羯忽然想起沈南吕的死,到嘴的骂声又咽了进去,心想再让你得意几日,自然有你倒霉的!

黄景将手边茶盏端起来一看,里头非茶非饮,竟然只是普通的清水。

这,这……?!

“邵州灾情尚未完全平息,钱粮可贵,刺史府上下均需节约用度,更无余钱享乐,聊以清水待客,还请诸位见谅。”

伴随着这个声音,徐澈从外面走进来。

林羯一看他后面跟着的人,差点没笑出声!

堂堂邵州刺史,居然连个心腹佐官都没有,居然还要让两个女人来充场面?

周枕玉跟着徐澈进了内堂,便寻了个末尾的空位落座。

顾香生则坐在徐澈下首的位置。

众人面面相觑,黄景当先道:“使君这是何意?周当家代表周家药铺,出现在这里也就罢了,您却还让一名女子的座次先于我们,莫不是存心羞辱我等!”

换了顾香生,她肯定就会说“是又如何”,但徐澈毕竟不是顾香生,他骨子里还是个儒雅君子,说不出这么蛮横霸道的话。

“焦娘子乃我之客卿佐属,不坐在这里,又坐在何处?”

黄景:“她明明是跟周氏一道的……”

话没说完,他自己先停住了。

不错,他们之前都见过顾香生,知道她姓焦,也知道她手头有药草,想卖给周枕玉,沈南吕不让,这事就没成,后来周枕玉向沈南吕低头,这焦氏也被新刺史看上,还想纳为新妾。

可怎么就忽然来了个始料不及,对方怎么就摇身一变,成了刺史幕僚了?

这是在玩什么把戏?

难不成这位徐使君闲得发慌,想用这种方式来博取美人欢心?

再看徐澈旁边的冼御史,眼观鼻鼻观心,居然也没有表示不满之意。

见所有人都愣在那里,徐澈似乎也无意多做解释,开门见山便道:“昨日之事,想必诸位也有所耳闻了?沈氏之死,实属遗憾,然则百姓之怒,犹如洪川崩溃,只可疏导,不可堵塞,昨日百姓误伤了沈氏,又要冲至刺史府来找冼御史,被我好说歹说,方才劝回去,然则余怒未平,诸位这些日子,还是小心谨慎些为好,免得重蹈沈氏覆辙。”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众人便不由打了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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