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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香(25)+番外

魏善的生母刘贵妃正好过来探望儿子,看见皇帝从里头出来,连忙下拜行礼。

皇帝扶起她:“不必多礼了,你近日为了二郎,消瘦许多,自己也该保重才好,免得等儿子好了,你却倒下。”

自魏善出事以来,刘贵妃多日未曾绽露笑容,此时才算见了点笑影:“妾不过一闲人耳,陛下日理万机,却还时常过来探望,二郎能醒来,也是托庇您的护佑,还请陛下多些保重龙体,不管是为了妾与二郎,还是为了天下苍生!”

帝妃二人携手出了广明殿,循着前方的宫道徐徐走着,永康帝道:“二郎受伤,朕也心急如焚,幸而他最后安然无恙,不然……”

他叹了口气,没有说下去。

皇帝本人膝下子嗣不算多,太子魏临,老二魏善,老三魏节,老五魏迈,一共四个而已。

另外还有一个四皇子魏章,刘贵妃所出,六岁的时候夭折了,此后皇室就再没儿子诞生,公主能成年的也寥寥无几。

“陛下且勿忧心,二郎如今已然无恙,太医也说了,只要能醒过来,以后就不是什么大事。”她宽慰完皇帝,又恨声道:“妾回头定会好好管教二郎,他这样鲁莽闯祸,却不知害父母操了多少心!”

永康帝失笑:“你怪他作甚,这又不是他的错,朕年轻时也常去打猎击鞠,那会儿总输给兄弟们,先帝还说朕没有继承他的马上功夫呢!”

刘贵妃也笑道:“但陛下如今治国有方,四海升平,先帝泉下有知,必然也含笑欣慰。”

这句话的水分有多少,永康帝自己也明白,如今南北分治,另有南平、吴越等国,而且大魏的疆土,比起太、祖开国时还少了两个城,就算四海升平,那也只是在大魏的“四海”。

所以皇帝脸皮再厚,也不敢说先帝能含笑九泉,但刘贵妃的心意他是明白的,对方无非也是想哄自己开心一些罢了。

他捏了捏刘贵妃的手,将话题又拉了回来:“你放心罢,不管是意外,还是蓄谋,此事朕定会追究到底,给你们母子一个交代的!”

刘贵妃叹了口气:“陛下,如今二郎既然已经无事,不如就此作罢罢,妾担心最后会牵扯出更多的人,让事情一发不可收拾。”

皇帝眉头一跳。

那句“牵扯出更多的人”,明显戳中了他的心事。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魏善亲随在狱中自杀,谁也不认为这会是一桩意外,所有人都觉得死者肯定是被人收买了,目的就是置魏善于死地,而事败自杀,是此人唯一的出路。

那个亲随名叫喜来,在他自杀的第二天,关于他的出身来历就已经摆在皇帝案前。

喜来五岁净身入宫,跟家里早就断了联系,逢年过节也没见他出宫与家人团圆,他先是在广明殿做扫洒杂役,后来又被调去专门负责打理照料魏善的马,出事之前,也没人发现他有任何异常的举动。

无迹可寻,干干净净。

但越是干净,皇帝就越觉得个中很有问题。

“不能就这么算了。”他对刘贵妃说,也是对自己说:“朕一定要将幕后主使揪出来,他今日可以对二郎下手,说不定明日就可以冲着朕来了!”

刘贵妃啊一声,被皇帝提出来的可能性吓住了:“这,这不可能罢,他怎敢如此胆大包天……”

皇帝也不知想到什么,冷冷道:“有什么不敢的,为了皇位,有些人再丧心病狂的事情也做得出来!”

他这句话似乎意有所指,但刘贵妃并没有继续问下去。

多年来她再受宠,也从未在皇帝最在意的问题上挑战过他,她多年来的受宠正是基于对皇帝的了解和体贴,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应该沉默,没有人比她更能把握好这个分寸了。

刘贵妃柔声道:“陛下,在妾心中,您才是最重要的,虽然心疼二郎,但妾更心疼您。此事不管是意外也好,蓄谋也罢,您切不可为此动气劳神,若是因此伤了龙体,我回过头可要将二郎骂上一百遍了。”

皇帝好笑:“哪有你这样当娘的?”

“怎么没有?”刘贵妃嗔道,虽然不复绮年玉貌,但她身上的风情,却是年轻少女所不具备的。“儿子再好,将来也是要娶媳妇的,只有陛下才是我的天,我的一切。”

一腔怒气逐渐消散,皇帝心头微热,他拍拍刘贵妃的手:“朕知道你的心意,自皇后不在,就数你与朕走过的风雨最多了,民间都说患难夫妻恩义重,在朕看来,你我就是名副其实的患难夫妻了。”

刘贵妃抿唇一笑,正想说什么,却见前方有人匆匆小跑过来,正是皇帝跟前的内侍。

那内侍手里还捧着一叠纸,皇帝一见便问:“是案子有进展了?”

内侍道:“邢曹崔尚书让奴婢送来一份文书,说内容甚为重要,请陛下务必亲自阅览。”

永康帝:“拿过来。”

内侍忙将文书递上,皇帝接过来翻阅,刘贵妃站在旁边,虽非有意,但余光一瞥,也能瞧见寥寥数字,刘贵妃不由微微蹙眉,只觉触目惊心,连忙移开视线,以免露出惊容,惹来皇帝不快。

然而永康帝已经没有心思去留意刘贵妃的反应,他自己也被里面所写的内容震撼到了。

先前与刘贵妃说话时,他的脸色已趋和缓,此时又变得万分难看起来!

刘贵妃忍不住轻轻探问:“陛下……?”

永康帝合上文书,铁青着脸对她道:“朕还有事要处理,你先自便罢!”

说完这句话,不待刘氏回答,他就带着人走了。

刘贵妃站在原地好一会儿,看着皇帝渐行渐远,这才转身折返回广明殿内。

原本应该在沉睡的魏善却徐徐转醒,望向母亲进来的身影。

“你今日觉得如何?”刘贵妃怜爱地拂去魏善落在脸上的乱发。

“好些了。”因伤了胸骨,魏善说话声也比以往气弱许多,听上去像在呻吟。“阿娘,父亲方才来过了?”

刘贵妃:“你听见了?”

魏善低低嗯了一声。

刘贵妃道:“他过来看你,不过就在我回来之前,刑曹那边送来一份文书,似乎与你坠马的案子有关,你道我在上面看见谁的名字?”

魏善没有说话,只以疑问的眼神望向母亲。

刘贵妃没有卖关子:“魏节,平江王魏节,你三弟的名字。”

魏善啊了一声:“这,这怎么可能?那天击鞠赛,他也去了,可并未下场,而且他才十四,足足比我小两个月有余。”

“是啊,我也觉得不可能,可不是还有他母亲李德妃么?”

那一瞬间,刘贵妃的语气似乎有些意味深长,但很快,她便安慰自己的儿子:“不过你放心,陛下也答应了,此事定会为你讨回一个公道的。”

魏善沉默不语,他在第一次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听说自己的马被喜来作了手脚的事情了。

“阿娘觉得,此事真是三郎所为么?”他问道。

“且看陛下如何论处罢。”刘贵妃淡淡道,话锋一转:“不要怪阿娘啰嗦,此事正好给了你一个教训,让你看清自己的身份和处境。在你成日顾着玩乐,追逐顾家四娘时,已经有人对你生了杀心,想置你于死地,而这个人,极有可能还是你的兄弟。若你依旧这样浑浑噩噩,下次指不定我就得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阿娘……”魏善听她提到顾香生,本能地想辩驳几句,却一时想不出什么来。

刘贵妃看着他,眼神带着淡淡的悲伤:“我膝下二子一女,四郎早夭,便余下你和九娘二人,如果你也出了事,你觉得还有谁能保护我和你妹妹?”

魏善羞愧道:“儿子知错了。”

刘贵妃叹了口气,终是没有说更重的话,只摸了摸他的头顶:“早日痊愈罢,以后莫要如此冲动行事了。”

东宫之中。

魏临正伏在案上,一字一句地抄经。

神色之专注,连自己背后多了一个人都未察觉。

直到对方出声:“你抄的不是《金刚经》?”

冷不防身后多了个声音,魏临笔尖微微一颤,纸上多了个墨点,他暗叹这一卷白抄了,转身下拜:“拜见父亲。”

作者有话要说:

一般后宫嫔妃自称,都是用我、吾、妾,用妾表示谦卑一点,所以刘贵妃说话有时用我,有时用妾,不是BUG~

小剧场:

永康帝:你抄的不是《金刚经》?

魏临:不,我在写一本世界名著。

永康帝:什么名著:

魏临:《如何当一个熬死父亲安全上位的太子》。

永康帝:不用写了,为父遍阅史书,发现基本没有成功范例,还好我老爹当年死得早,嘿嘿。

魏临:TOT

☆、第23章

永康帝没有急着让他平身,反倒弯腰拿起他未抄完的经书,又问了一遍:“这是哪一篇经文?”

魏临道:“是《地藏菩萨本愿经》。”

皇帝喔了一声,在大殿内四处踱起步。

东宫的布置十分雅致,四周都挂着字画,书籍也占了很大的空间,可以看出此间主人的爱好,从支起的窗户往外望去,廊下放了不少盆栽和盆景,其中有些已经开花了,引来蝴蝶飞舞驻足,流连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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