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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香(92)+番外

同安公主:“阿娘有以教我?”

刘贵妃点点她的额头嗔道:“你可别不服气,陛下的膳食岂是那么好准备的?若他轻易就能被讨好,还用得着我亲自来接手么,后宫之中不知有多少人等着收服陛下的胃呢!我之所以日日过问陛下的膳食,乃是希望陛下吃得高兴些,身体康健些,才有力气专注于国事,单就这份心思,后宫其他人就比不了,顾四更比不了。”

“他吃多了清淡口味的膳食,偶尔想要尝尝荤腥,也没什么不好,大可不必如此大惊小怪,顾四若是照着今日的菜谱再多准备几日,都不必我做些什么,陛下很快就会厌烦了。”

“我之所以说你眼界太小,是你总捉住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来作文章,细节固然重要,但也要看是什么细节,陛下吃顾四送去的东西中毒,那才叫影响成败,他喜欢吃点肉,又或者今日不喜欢吃我送去的清粥小菜,那算得了什么?”

同安倒抽了口凉气:“阿娘是想……”

“你想哪儿去了,我就是打个比方!”刘贵妃好气又好笑,“一个被废的太子想要复位,比从来没有当过太子的人想要上位还难,你知道为什么?”

同安公主摇摇头。

刘贵妃:“皇帝废太子,必然是因为对太子不满意,但他废了太子之后,又不将太子远远送走,而是还放在眼皮子底下,不是因为他顾念旧情,而是因为他想平衡格局,对底下众人多加观察,用废太子来测试谁起了异心。”

她这番话如此直白,以至于同安公主一时有些难以接受:“这么说,阿爹他宠爱二兄,也是因为……因为这样有利于平衡?”

刘贵妃:“我毕竟是个后宫妇人,大道理说不出来,但就我对你阿爹的了解,他固然喜欢偏心你二兄,可也没有喜欢到一心一意一定要立他为太子的地步。就像当初你大兄当太子,有许多文臣与他过从甚密一样,如果将你二兄立为太子,以你二兄尚武的作风,到时候肯定会有一大拨武臣站在他那边,这并不是陛下乐意看见的。”

同安公主:“那,那就这样僵持下去了?阿爹总不可能谁都不立罢?”

刘贵妃:“当然不能,所以你阿爹还在权衡观察,我们要做的,是要让你阿爹觉得我们没有威胁,而你大兄那边,人不贤则行不正,妻不贤则家宅乱,一个连齐家做不到的人,自然更不必说治国平天下了。”

同安公主嘟起嘴巴:“您说得太深奥晦涩了,我没听明白了。”

刘贵妃笑道:“当一个人要做许多事情的时候,总难免会在某些事情上出错,魏临以前只有一人,现在却有两个人,你道他是以前更容易犯错,还是现在更容易犯错?”

同安公主眼睛一亮:“您的意思是……”

刘贵妃悠悠道:“我什么意思也没有。”

同安公主笑嘻嘻地抱着她的胳膊:“我说您怎么看着他们得意都没有动静,原来是早有成算了!我果然要向您学的地方还多着呢!”

刘贵妃摸了摸她的脑袋:“以后别总是冒冒失失的了,还有,见了顾氏要见嫂嫂,不可失礼。”

同安公主眼珠一转:“知道啦,女儿以后绝不会在人前失礼的,要失礼也该是让她失礼才是!”

……

炎炎烈日,草木丛生,相比麟德殿的典雅,长秋殿的清新,此处便幽静得有些过分了。

若是白日里倒也罢了,到了夜晚,幽静恐怕会变成心惊胆战的幽深死寂。

看着眼前因乏人打扫而树叶满地的景象,若非事先知道此间主人身份,顾香生绝对不会想到这里曾经也拥有仅次于麟德殿的地位。

她只带了一个碧霄,在走入虚掩着的殿门之后,就让碧霄留在门口处望风,自己则踏上台阶,往里面走去。

出乎意料,里面的正殿,靠近窗户处正坐着一个人,她背对着门口,低头看书。

里头虽然陈设简单,却绝对没有想象之中的寒酸落魄。

或者说,因为主人的淡定闲适,所以反而显出些许清静来。

“阿娆,帮我拿一盏绿豆汤来。”看书的女子头也不回道。

见身后没有动静,她不由回过头,这才露出几分诧异,但很快又恢复平静。“你是新进的嫔妃?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顾香生微微一笑:“德妃身在增成殿,竟还不甘寂寞,让春辞挑拨我与思王,怎的如今正主过来,德妃却反而不认得了?”

“原来是思王妃。”李氏恍然,又纠正她:“我如今的位分是昭仪,不是德妃了。”

言语之间,身为自然,竟也没有半点被戳穿阴谋的意外和窘迫。

这反倒让顾香生有点摸不清她的心思了。

从李氏的反应来看,她似乎早就料到自己的小伎俩会被发现。

“请坐。”李氏笑道:“我这里地方简陋,平日里连客人也没有,自然没有多余的座席,你且先坐我这个位置罢,其它的都有些脏。”

又朝殿外道:“阿娆。”

喊了数声,才有个小宫女出现:“昭仪娘子,您叫我?”

李氏:“去多端碗绿豆汤来。”

小宫女这才注意到殿中多了一个人,不由睁大眼睛,好奇地打量顾香生,片刻之后才点点头,转身离去。

顾香生:“昭仪不必麻烦了,我坐坐就走。”

李氏:“要的,阿娆熬的绿豆汤还不错,你尝尝。”

顾香生:“昭仪身边就剩阿娆了?”

李氏笑道:“还有个以前就一直跟随我的老宫人,不过她年纪大了,我轻易不愿劳烦她跑动,每日也就帮忙叠衣服,跟我说说话罢了。”

顾香生本以为来到这里少不了一番质问反驳,没想到气氛竟是如此平和,甚至还透着几分友好,颇让她十分意外。

她正斟酌着要如何开口说春辞的事情,阿娆就把绿豆汤给端来了。

以李氏此时的境地,完全没必要也没条件在汤里下点什么,所以顾香生倒也没有顾忌,倒可放心畅饮。

见她端起碗喝汤,李氏露出一抹笑容:“进退得宜,气度娴雅,陛下倒是为思王挑了一门好亲事。”

顾香生心说我喝碗汤就被你夸出朵花,那要是把碗都啃下去,不知道你还会冒出什么夸奖的话呢?

她天马行空地胡想了一下,见李氏没有说正事,便也不急着发问,只管作出微笑的模样。

反正被关在这里的人不是她,应该着急的肯定也不是她。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李氏道:“我本以为你是来这里质问我的。”

顾香生摇摇头:“我只是对昭仪闻名已久,入宫以来却无缘得见,所以忍不住好奇,就过来拜访一下。”

李氏好是一愣,似乎没想到她会这样说:“那你现在见着了?”

顾香生:“见着了。”

李氏:“有何感想?”

顾香生:“雍容典雅不逊贵妃,气度却更胜一筹,想来陛下当初封您为德妃,正是因为您才德兼备,言容有则的缘故。”

李氏扑哧一声:“思王可真是娶了位妙人儿!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今儿是过来兴师问罪的。”

见她终于进了正题,顾香生也干脆道:“不错,思王与我的确有些奇怪,我们和您无冤无仇,为何昭仪要让春辞来做这种毫无意义又容易被人识破的事情?”

李氏哂笑:“你的确与我无冤无仇,思王却未必,有些事情他只怕不好意思和你说罢。”

顾香生:“愿闻其详。”

李氏:“当日我儿因坠马案而流放黄州,我亦被软禁于此,实际上,我与此事根本毫无瓜根,让益阳王坠马的人,正是刘贵妃自己。当时刘氏本想陷害思王,没想到最后却是我和三郎倒霉。如今我们母子二人天各一方,我娘家也因此事受到牵连,苦不堪言。我在宫中数十年,素来战战兢兢,不肯落下半点错处,谁知到头来却被如此算计,连儿子都保不住。”

坠马案的内情,当时魏临仅仅只是怀疑,但到了李氏口中,却直接就确认是刘贵妃干的。

听见李氏说到“刘氏本想陷害思王”时,顾香生的脑海里似乎飞快掠过一丝线索,却转瞬即逝,根本捕捉不住,只好继续专注于眼下的对话。

“那您应该去找刘贵妃才是。”

李氏笑了笑:“我借春辞之手,只不过想让你们过来见我一面。”

顾香生:“所以我来了,昭仪想说什么?”

李氏平静道:“刘氏想让魏善当太子,就得先铲除你丈夫,她与你们,可以说天生就是对立的立场,毫无转圜余地,有了一个坠马案,就会再有一个坠马案。我在宫中数十年,怎么说对刘氏也算有几分了解,你若想对付她,我倒能出些主意,再不济,也可以教你防范于未然,免得遭人算计。”

顾香生扬眉:“您的条件是?”

李氏:“让三郎回来,全须全尾,毫无损伤地回来。”

顾香生不解:“我以为您会希望自己能先离开这里。”

李氏摇首:“你刚入宫没多久,后宫也不是由你作主,此事你没法子,思王一个男人更没法子,我只希望三郎平安无事。”

顾香生点点头:“我会转达。”

李氏笑道:“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希望你们不要犹豫太久,刘氏其实并没有那么好的耐性,她总会在你最料想不到的时候出手,让你猝不及防,等到了那时候,就算我有心要帮你们,只怕也太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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