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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贵皇华(168)

作者: 肖某某 阅读记录

武令媺接到禀报时,下意识抬头看了看头顶。没有啊,她既没戴圣母光环,也没戴玛丽苏光环。这圣手打的是哪门子主意,为毛要到她府里来住着?

好吧,她其实挺愿意的。因为圣手每天都要进宫给皇帝陛下施针疗伤,即便她无暇陪同,等圣手回来也能详细打听情况。但她就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圣手瞧着她的眼神,她也终于咂摸出别的意思。

似乎是……歉疚?武令媺不懂了。圣手这么多年的从医经历,不可能每个病人都是手到病除。那样的话,他不是神医,他是神仙。如果对每位不治之症患者的家属都要心怀歉意,圣手非得抑郁症不可。既然如此,他为何要对自己感到抱歉?

心中尽管存着疑虑,武令媺还是让人在湖边客院给圣手打洒出了一座院子供他居住。圣手笑逐颜开,说他不在这里白住,他会指点府里的花匠种些药草,不仅可以自用,必要时候还能防身。

我去,那是药草么,是毒草吧?武令媺额头冒汗,却还得多谢老爷子的美意。她忽然想起一件事,试探着问圣手:“您老是不是想知道情花的事儿?”

果然,圣手的眼睛比方才又要明亮了好几分。老爷子重重点头,雪白胡须簌簌乱抖,眼巴巴地问:“小闺女儿,你是在哪本古书上看到的?为何老头子从来不曾听闻如此奇物?这情花之毒竟比西疆女子的情蛊还要奇妙。”

原来如此!武令媺与颜无悔交换了然目光,却没有发现圣手眼中的疼惜之色。她当然不知道,这位心胸宽广得能将东海都容纳下的老人家,此生唯一感到抱歉的人,就是她!(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当年人,当年事

太宁城沉沉入睡。除去少数几处街面,整座雄城都笼罩于无边黑暗之中。城北这处院落也不例外。只是灯虽灭,人却未眠。子时左右,陆续有人踏夜色悄悄而来。

院中独有三间房舍并排,房前房后没有栽种任何会遮挡视线的植物,视野很是开阔。前后左右邻舍若有异样动静,院内警戒之人便能立时察觉。

此时房里正厅坐着三个人,他们抵达的时间差不多,落坐后许久默默无言。过了足足一柱香,才有一声幽幽叹息刺破死寂。此人先叹后说:“老神仙看样子很是不满。”

一个女子声音紧接着响起,带着许多的不悦:“我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跑去玉松那里住着!今日我请他入府赴宴,他竟然以突发肠绞痛为由推拒,我怎会相信!”

“他那是不愿意见你。”第三人沉声开口,语气里没有太多情绪,言简意赅道,“也不愿见我们。”

忽然亮起微光,一灯如豆,将房中三人照出模糊暗影。那叹息中隐含忧郁之人正是安叹卿,另外两人则是兰真公主与谢骏。他们是玄鹤会的中流砥柱,有什么事情都是三人先商议妥当再召集骨干会众执行。

孝仁太子薨后,东宫属官和亲卫队都被皇帝调到大周各处。为了避免有人疑心什么,三人见面都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自有他们的方法可传递消息。然而圣手神医抵京之后,突然包袱款款住进了玉松公主府,实在让他们意外且措手不及,这才决定紧急碰面商议对策。

兰真公主荆钗布裙、洗尽铅华,却仍掩不住骨子里的高贵清华之气。她笔直端正地坐着,唇角微启。却是冷冷而笑,淡然道:“莫非老神医心中有愧,想要亲近那丫头?”

微弱灯光映入安叹卿眼中。将那抹忧郁神色照得分外清晰。他声音冷淡,心情似乎很低落:“那孩子原本可享受她自由无拘束的人生,如今却不知被套了多少枷锁在身上。老神医此生救人无数。却亲手将无辜稚子送入火坑,心中有愧实属正常。”

“火坑?”兰真公主嘲讽道。“这世上恐怕不知有多少人想跳入这火坑!我那父皇,对她可是满腔的父爱!他若是知道自己疼惜得如宝似珠的小心肝其实是个来历不明的野丫头,不知会不会再度晕厥过去。”

面容一直平静无波的谢骏终现讶然之色,疑惑问道:“怎么?她竟不是陛下亲女?我一直以为她是杨才人之女。”

兰真公主哧哧笑出声:“皇家出人才。即便不是我皇家血脉,在皇宫活过这许多年,也能变成人精儿。舅舅,竟是连你也瞒过去了。虽然只有圣手知道那丫头的来历。但我很清楚,她不是杨才人之女。”

“当年母后听说杨才人有孕,且从脉相来看应是女孩儿,确实打过主意。然而那时陈氏协理后、宫,陈家随父皇远征西疆,时常建功。陈家气焰冲天,陈氏欺母后病弱,大权独揽。母后为保严儿血脉,不知想了多少法子才藏住了赵氏。”兰真公主连声冷笑,却是想起陈氏后来的遭遇。

她继续道:“杨才人虽是个小小宫嫔。家中却与陈氏有些纠葛。母后安插了人手在杨才人宫里,但陈氏遣了心腹来盯着杨才人生产,母后实在难以下手。即便下手,恐怕难瞒陈氏的眼睛。不过那杨才人也是无福的命。竟然母女双亡,倒让舅舅你也误会了。”

谢骏点头道:“原来如此。我以前也是有过疑心的。想宫嫔生产是大事,陈氏协理后、宫没多久,肯定会尽心竭力,以防出错让人攻讦。既然人是圣手带进来的,自然有办法应对日后的滴血验亲。”

“那是自然。”兰真公主素性将话一次说明白,“圣手给那丫头喂了药,在桃花癸水到来之前,她的血与任何人的血都能相融。并且据我所知,当日验亲的水是季良全独自准备的。其实若非圣手固执,一定要保那丫头平安,让她无声无息亡于宫中岂不更好,不知省去许多手脚。滴血验亲之事,季良全担了好大的干系。”

又看向安叹卿,她眼里掠过复杂神色,缓和了语气说:“至于自由无拘束的人生……子净,人,生来本就不自由。男子光耀家族门楣、传继香火;我们女子更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何谈自由?你切莫再为那丫头有如此伤感之语。倘若让她有选择的机会,她能舍弃如今的尊贵?除了严儿,父皇对我们这些儿女的疼宠加起来都不及对她的!”

安叹卿一直敛眉垂目安静聆听,只是因兰真公主的言语,面上渐有凄色。他所说的“自由”与她口中的“自由”,显然不是一回事儿。但他紧紧抿住唇,并没有出言反驳。忽然眼瞳微缩,他抬头望向窗外,低喝:“什么人?”

兰真公主和谢骏都是一惊。屋外有他们的心腹高手,被人靠近却没能示警,来者功力之高可以想见。不过兰真公主刹时就猜出来人的身份,嫣然一笑,轻声道:“老神仙,来便来了,躲躲闪闪做什么?”

屋外传来冷哼数声,房门呼地被不知从哪里来的狂风给扇开。圣手背着双手,慢吞吞走进屋。那三人忽然失笑,原来圣手竟然用蒙面巾遮住了眼睛,又显出老小孩的怪脾气。

“那是一条命!兰真,你不如宗严多矣!”圣手气哼哼地席地而坐,用背脊对着三人,甚是落寞地自言自语,“若当日送个已经去了的孩子进宫该多好。”

登高跌重,小闺女儿如今竟是如此显赫的身份。若有一日身世被揭穿,她怎能接受,又该如何自处?恐怕等不到她得罪的那些人把她剥皮拆骨、啃得连骨头渣子也不剩,皇帝第一个就会将她五马分尸,并且还要连累许多人。

“老夫此来要说两件事。无悔的身世,你们可以告诉他,但不能强迫他去做他不愿意做的事。当年先皇后请老夫将无悔带出宫,只想让他平安长大,给宗严留一脉香火。这孩子天性纯善,做不了阴私之事。”圣手方才尚佝偻的身躯缓缓挺直,语气十分严厉,“兰真,想想你母后的临终遗言。”

兰真公主嘴角微动,虽然不曾明着与圣手言语相抗,眉眼间的神色却越见固执。孝仁太子武宗严虽死于情蛊发作,但当年他与那西疆女子的相遇相识相知本就存在许多疑点。且那女子后来杳无音信,更是加深了兰真的疑惑。她深深相信那是个针对武宗严而设的大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