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国色(142)+番外

刘桢:“那可搜出什么来?”

李称:“未曾。”

刘桢冷笑:“当真?”

李称怒道:“臣受命于陛下,全凭一腔忠心,纵有一二疏忽之处,但也是尽心尽力,毫无懈怠,公主何须如此辱我!”

这张嘴巴可真能说!

刘桢冷笑一声:“刚才但凡被重新带进来的宫女,因为受过刑的缘故,李廷尉丞必然会让她们换上干净的衣裳,但是阿林的衣服虽然同样干净,她的衣袍右下角却绣着一朵梅花,与她离开时一模一样!”

众人循着她的话去找,发现刘桢所说的地方,果然绣着一朵梅花,大小绝对不会超过尾指指甲,如果没有人特意指出来的话,也绝对不会有人去细看。

刘桢悠悠道:“我虽然对我宫里那些宫婢的人品未能一一了解,但起码对她们的性格还是略知一二的。阿林爱美,纵是同样规制的宫装,她也要穿出与旁人不一样的款式来,偏偏宫装不能大改,所以她只能在细节上下功夫,也亏得这朵梅花,否则我还没能发现这其中的猫腻。由此可知,李廷尉丞根本就没有搜过阿林的身,说不定连她脚上的伤,也都是装出来的!”

刘远沉声道:“来人,将她的下摆撩起来!”

随着刘桢的层层剖析和刘远的话,阿林脸上终于从忐忑不安变成了浓浓的惊惧,她后退几步,似乎想要逃开,却已经被左右内侍用力按住,曲裾和里头的深衣下摆都被撩起来,露出一双光洁的,毫无伤痕的小腿。

这下谁都能看得出来了,阿林压根就没有受刑,更不必说搜身换衣服了。

也就是说,李称刚刚说的话,都是假的。

刘远怒道:“将这贱婢拖下去上刑,务必要让她吐出实情来!”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阿林已经吓得涕泪横流,大喊起来,“我招!我愿意招!”

“你说,如有一字虚言,就将你千刀万剐!”刘远冷冷道。

“是皇后!是皇后让我这么做的!”阿林呜咽道。

刘桢微微皱起眉头。

张氏目眦欲裂:“你说谎!”

她又猛地看向刘远,用力之大,不由令人怀疑她的脖颈会不小心扭断。

“陛下难道还要听这贱婢说下去吗!来人,还不快点将她拖下去,千刀万剐!”

阿林的胳膊被身后的人抓着,没法弯腰叩首,但她却因为皇后的话,越发惊叫起来:“我没有说谎!陛下饶命!我没有说谎!是皇后让我这么做的!是皇后身边的阿庭!是阿庭来找我,让我做这些事情的!她给了我许多财物,还说事成之后就放我出宫嫁人,为我寻觅一门好亲事!不信的话,我身上还藏着皇后给我的信物!你们可以看,就缝在我的小衣内!”

没等张氏说话,刘远便道:“将她的衣服剥下来,搜身!”

众目睽睽之下,阿林的外裳被剥了下来,两名内侍伸手探入她的里衣四下摸索,很快找到被缝在胸口处的一个内袋,又从里头抽出一片巴掌大小,薄如蝉翼的白色南锦。

而那上面,正印着“皇后配玺”四个鲜红字体。

皇后配玺,文与帝同,象征着皇后的尊贵地位,也是刘远对张氏数十年来为刘家付出的报答,但凡加盖了这个皇后玺印,宫中许多事情便畅通无阻,张氏对这枚印章爱不释手,平日里多是贴身收藏,阿林也正是因为看到这个,才相信这确确实实是皇后让她去办的事情,所以她特意留了一个心眼,将这件信物贴身收藏起来。

张氏已经完全傻了。

“皇后有话可说?”刘远望向张氏。

“那印,那印定是假的!阿庭呢,让阿庭出来!”她喘着粗气,一字一句从牙缝里迸出来。

“唤阿庭过来。”刘远道。

阿庭很快就被带来了,她一脸惊惶茫然,似乎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又似乎已经有所预料而害怕。

刘远命阿林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又让人拿出那片印了皇后印的南锦。

人证物证俱在,阿庭无可抵赖,扑通一声跪下来:“陛下饶命!我也是奉了皇后之命行事!此事与我无关啊!”

阿庭和阿芦俱是皇后身边有头有脸的宫女,连带刘远那些不受宠的妃嫔看到她们,都要客气有加,所有人都知道,张氏十分倚重阿庭,若说阿庭奉皇后之命去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那十有八九会是真的,如果阿庭当面承认,那么所有人都会觉得确实是皇后指使阿庭这么干的。

刘远冷冷看着张氏:“我从前只当你虽然总想着让阿槿当上太子,可也做不出什么事情来,毕竟阿桢与阿楠都是自小被你抚养长大的,与亲生子女无异,可今日你先是怂恿我送阿桢去和亲,现在又出了这等事,你还有何话为自己辩解?”

张氏面色苍白如纸,嘴唇不停地颤抖,过了好一会儿,忽然扭头望向刘桢,眼睛里充满怨毒:“是你!是你陷害我!你为何要这么做!我到底有哪里对不住你!即使我向陛下建议送你去和亲,那也是为了你好,你闹出这等事情,难道还想全身而退吗,能当单于的正妻,总好过因为谋逆被砍头罢?!可你竟然全部推在我身上,你这么做,可还有一点良心?!”

刘桢面色淡然,视她的话如同耳旁风,只对刘远道:“阿父,此事不宜当众说。”

刘远点点头,张氏再有错,现在也还是皇后,都还没有被废,显然不适合在这么多人的情况下数落她的罪行,便让那些嫔妃宫人都退下,阿庭与阿林则被单独关押起来。

至于李称,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的政治生命已经终结在今日了,在张氏被攀扯出来的时候,李称一直都是魂不守舍,直到皇帝宣布将他下狱,择日再行审问。

待得殿中闲杂人等一律清空,只剩下三五侍者甲士之后,刘远对张氏道:“阿云,事到如今,你还不知悔改吗?”

张氏泪流满面,摇摇头:“不是我,不是我!陛下,不是我做的!”

刘远淡淡道:“你自当了皇后,心便也跟着大了起来,你以为我事事不知吗,有些事情我只是懒得过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权当给你这个皇后面子,可你又何曾顾及我的颜面!你既说自己冤枉,那我问你,我宠爱阿桐,为他起字,你心中不满,去岁阿桐在水边玩耍,不慎落水之前,你曾经从那里路过,虽明知危险,却不出声提醒,只是故作不见,可有此事?”

张氏怔住了,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刘远道:“还有,我封了刘楠当太子之后,你心中不满,便让邓氏在我面前说刘楠的坏话,撺掇我废太子,可有此事?”

张氏泣不成声:“……”

刘远冷声道:“我容忍了你一次又一次,结果你却变本加厉,把主意打到刘桢头上,想着先除了刘桢,刘楠不足为虑,我就不得不立刘槿为太子了,是也不是?”

张氏拼命摇头:“不是,不是……”

刘桢似乎想要说什么,顿了顿,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

刘远看着发妻,眼底满是失望:“你的德行已经不足以母仪天下了,但我们夫妻一场,我不忍心主动废你,你自己上表自请废黜罢!”

张氏的身体仿佛失去支撑,一下子软倒在地,眼神空茫,无法言语。

☆、第88章

阿津的伤势很严重。

她的腿上有被鞭打过的伤痕,虽然已经经过简单的处理了,但是依然有血丝渗出来,关节处肿得老高,看得帮她处理伤口的桂香直掉眼泪。

刘桢就坐在阿津的床榻边上,亲手为桂香递药,她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别人打在阿津身上的这些伤,实际上也是抽在她的脸上,更不必说她与桂香和阿津这两人之间的情谊之深,已经超越了一般的主仆。

阿津疼得直抽气,却仍强笑着安危刘桢:“公主,我没事的,太医不也说了吗,这些伤只需十天半个月便能痊愈的!”

“这笔账,我会帮你讨回来的。”刘桢轻声道,语调一如既往的温和。“不过在那之前,你需要先好好歇息,其它事情都不必管了。”

桂香迟疑道:“公主,皇后已经伏法了,这……”

刘桢道:“不是皇后。”

阿津倒抽了一口凉气,“不是皇后,又会是谁?”

回来之后,桂香已经将当时刘桢一一反驳李称的指证,并且一步步引出主使者的事情跟她说了一遍,阿津也对“皇后就是主谋”的这个说法深信不疑,眼见皇后被皇帝下令幽禁,心中实在觉得大快人心。虽然以她的身份,很难去向皇后讨什么公道,但只要一想到这段时间公主被冤枉,她自己的灾难,全都来源于皇后,她就对皇后感到深恶痛绝。

刘桢道:“你们不妨仔细想想,且不说皇后有没有能力设下这么一个环环相扣的圈套,若她真有这个能力,反而没有必要向阿父建议让我去和亲,因为这样一来,就显得她太过心急了,很容易令人有所联想。她极有可能一开始并不知道这个阴谋的存在,但后来她发现这件事同样能为她带来好处,所以才主动站了出来。”

说到这里,她叹了口气:“我本想借着这件事揪出幕后的人,却没想到对方实在是太狡猾了,从阿林身上又攀出阿庭,再由阿庭亲口承认是皇后所为,可信度自然比从阿林口中说要高得多了,还有阿林身上藏着的那片印有皇后玺印的南锦,最终使得皇后百口莫辩,彻底背上莫须有的罪名。这其中,连同我可能会有的反应和反击也都算计在内,实在是高明之极!”

上一篇:天香 下一篇:千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