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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色(152)+番外

年轻人上下打量了他们两眼,嗤笑:“你们是外地来的商贾罢?这长沙城中,还未有不识得我之人,也还未有我看中却被别人抢走的人。”

他会这样误解也不奇怪。

如今没有实行盐铁酒官营,这三项暴富行业养出了不少富得流油的豪富人家,加上朝廷刚刚铸了一批新币,却还远未到占据市场的地步,民间还不乏沿用秦时半两钱,像张敖这样的诸侯王,私下与商人合作铸币攫利的也不出奇,是以国家虽穷,商贾却最富。

这年头男女关防不严,女子出行不算稀奇,公卿世族出身的女子也许会以纱帽覆面,以免染了风尘,不过也有人愿意就这么抛头露面,而从刘桢与陈素二人的打扮来看,分明就像是豪富人家出来的子女——对方的观察也不可谓不仔细了。

但他不认识刘桢,刘桢却认识他,当下便笑了笑:“赵国相之子,在这长沙地头,自然无人敢得罪。”

赵辅有点意外,随即释然:“既然认得我,看在你们父辈的份上,我就不和你们计较了,刚才这两个人我都要了。”

他扭头转向奴贩:“两万钱我都买了,如何?”

奴贩听说对方竟是湘王国相之子,不由大吃一惊,但一听他一砍价就砍了两千钱,不由肉痛不已,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正不知如何作答,又听得刘桢道:“我几时说我不要了?”

她指着阿平对奴贩道:“你收了我的钱,我把人带走了,货银两讫,互不相欠。”

阿平喜出望外,不等奴贩说话,就已经挣扎着跑到刘桢和陈素身后,她还记得自己一身破烂,不配站在贵人旁边,小心翼翼地保持了一些距离,探头望着奴贩,眼里满是惊惧。

赵辅大怒,他没想到对方明知自己的身份,还敢跟他抢人,他对丑陋的阿平却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可也容不得对方如此轻视自己。

他冷笑一声:“你这小娘子倒是有几分姿色,莫不是想趁机吸引我的注意,让我也把你收了不成?说罢,你想卖多少,家住何处,回头我让人与你阿父相谈去,以你的容貌,想必也能卖上两块地的价格……”

话未说完,眼前剑光一闪,唬了他一大跳,赵辅蹬蹬退了两步,可还未等身后的仆从反应过来,他脖子上已经架上一把剑,剑刃寒光似水,仿佛还能感觉到它的森森冷意。

“你,你!”赵辅何曾遇过这等阵仗,不由张口结舌。

“饭可以多吃,但话还是不要乱说为好。”陈素依旧是温温和和的语气,只是那作派却很难让人联想到温和二字。

这下子,赵辅身后的仆从也反应过来了,纷纷怒叫起来,扑向陈素,却也未见陈素如何动作,三两下就将这几个人打趴在地,而刘桢身后装扮成侍从的甲士却已经将刘桢护在身后,没有让她伤到一丁半点,连带躲在后头的阿平,自然也受了益。

阿平简直都看呆了,她完全没想到会发生这种变故,仔细说起来,这场变故还跟自己有关。国相是什么人,她还是知道的,听说就跟朝廷的丞相差不多,那都是一等一的大人物,只不过丞相远在天边,她想见也见不着,国相却是湘王的国相,一言就能决定小民的生死。如果刚买下自己的这两位贵人害怕得罪国相,将自己交了出去……

她打了个寒噤,不敢再想下去。

“你们有本事留下名来!”赵辅快要气死了,怕倒是不怕的,他笃定对方不敢杀人,更不可能在他的地盘上杀人。

此时多有豪强商贾供养一二豪侠,以作驱使,赵辅一开始就将陈素和刘桢错认为商贾人家出来的,现在也没多想,依旧认为他们只是胆大包天的商贾,而且既然是外地来的,肯定不畏惧自己的身份。

但只要人在这里,赵辅就不信他们能插了翅膀飞上天去!

刘桢笑眯眯地看着对方吃瘪,调侃道:“听闻赵国相律己甚严,怎么竟生了这么一个倒霉儿子?”

赵辅怒气勃发:“就算你们不敢留名,我也能寻到你们,你们最好现在赶紧逃离湘地,免得被我查出来,到时候就不知道是谁倒霉了!”

刘桢却没再理他,只对陈素道:“子望,劳烦你将他带回赵家,对赵国相说,这几日我有事在身,就不上门拜访了,待湘王大婚之日,再在王府相见罢。”

陈素自是点头答应了。

刘桢奉命南下,郭质因孝期未满无法同行,刘楠又不放心妹妹,便上奏父亲,让陈素随行,此时天下虽然大定,但各地也不是没有盗匪出没,唯有陈子望跟着,才能令他放心。

赵辅虽然冲动,却不是没有头脑之人,他本以为陈素与刘桢是兄妹俩,谁知道现在听语气,却倒像只有一名主家,而且他们似乎与自家老爹还是相识的。

如此一想,心中越发惊疑不定,虽然脖子上的脑袋还被剑刃威胁着,但他总算还能忍下一口气没发作。

奴市里虽然热闹,但这段小小插曲还是引来了不少人旁观,见国相家的郎君被押着走,赵府的一干家人又都被打倒在地,众人都不敢上前当出头鸟,但还是有些好事之人,飞快地奔到国相府提前汇报。

张耳的死换来了儿子的王位,皇帝还将刘姝下嫁以示殊荣,但实际上,张敖在湘地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权力,如果要说唯一的好处,那就是湘地所有的税收都不必上缴中央,而可以自行留下。除此之外,张敖不能像他父亲张耳那样拥有军队,而且湘国的统治范围也比原来张耳的长沙国小了不少,这让原来张耳手下的一帮老臣子,现在成为张敖国相的赵午和贯高等人很不满,觉得皇帝这是忌惮诸侯王的权势,在刻意打压湘王。

这一次听闻长公主要代天子亲临湘地庆贺湘王大婚,赵午等人就开始琢磨,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深意,皇帝是不是想找个什么机会,趁机把湘地也给收回去,反正现在诸侯王也就剩下张敖一个了,就连章邯的子孙,皇帝也仅仅是给一个空有虚衔的侯位和大片土地财物罢了,想要收拾一个毫无反抗能力的张敖,那真是一点都不费劲。

赵午等人又听闻刘姝的父亲跟皇帝虽然是亲兄弟,感情却并不是特别融洽,这种情况下,娶一个不得皇帝喜欢的翁主,还真不是什么好事。

张敖本人倒是优哉游哉,他野心不大,也不会太在意这些事情,倒是反过来劝赵午他们不要太在意,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愁煞了赵午等人一头白发。

刘桢抵达湘地的消息,赵午等人早就知道了,不过刘桢一直住在驿馆里,对于赵午等人上门拜谒,也只是让陈素出来待客,并没有亲见,礼物倒是收下了,也不曾退回,要说她代表的是天子的态度,这态度还着实令人摸不着头脑,是以赵午他们对这位长公主的脾性与想法无从琢磨起,只觉得越发忐忑不安。

结果还在忐忑之际,就收到儿子在奴市跟人起冲突,还被押回来的消息!

赵午怒气冲冲地到了国相府门口,就见陈素一只手搭在赵辅的肩膀上,但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就已经让赵辅乖乖地站在那里,不敢妄动。

在驿馆的时候,陈素曾经代刘桢出来迎客,赵午大吃一惊,自然一眼就认出来了!

“陈中垒丞,何劳你亲自前来?可是逆子无状,得罪了你?老朽代他向你致歉!”赵午连忙迎了过去,拱手道。

赵辅瞬即瞪大了眼睛。

陈素拱手回礼:“赵国相言重了,本是小事,只是令郎冲撞了公主,公主命我将令郎带回来,免得在外面污了国相的清名。”

赵午苦笑:“此子素来不服管教,不料今朝竟闯下如此大的祸,都怪我管教无方,待我将他绑起来亲自送到公主那里去请罪。”

陈素笑道:“国相不必如此,公主再三交代了的,请国相勿要过分怪责令郎,其实令郎也没做什么,只是今日在奴市上与公主小小的言语冲突罢了。公主言道国相律己甚严,辅佐湘王亦是战战兢兢,未曾懈怠,此事她都记在心上,还请国相不必因为这点小事介怀。”

赵午:“公主宽宏大量,但我于心何安,还请陈中垒丞帮忙转告,就说我明日一定亲自上门向公主请罪!”

陈素:“国相太客气了,公主这几日实是有要事在身,非故意避而不见,等到湘王大婚,公主自会亲临王府,与国相畅谈。”

听得他这样说,赵午只好作罢,又请陈素入内招待片刻,奉上不少礼物,这才亲自将人送走。

再看呆立一旁的赵辅,还有点恍如梦中,好半晌才道:“……阿父,那个跟我抢着买奴婢的女郎,竟然是公主?”

赵午老来得子,对这个儿子未免纵容了一些,此时见他一脸呆样就气不打一处来,随手抄起边上的青铜小碗就朝赵辅砸过去。

“竖子无知!尽给我添乱!你到奴市去,是不是又想去买奴婢了?这家里头都多少奴婢了,你还不满足!想让国相府倾家荡产你才满意是不是!”

赵辅呀呀乱叫,被打得抱头鼠窜:“公主也去买奴婢,你怎的不说,光会说我了!”

赵午一听就更气了:“长公主是当今天子的长女,你当她和你一样胡闹呢!她能代天子出巡,光凭这一点便不可小觑!你会作甚?你就成日只会跟家里头的奴婢歌伎厮混!我打死你个不孝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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