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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色(86)+番外

而现在他还要让郭质娶刘桢,也就是说将郭家彻底绑上刘家的战车。

郭殊拈须颔首:“此事你尽可听我的,如若这次刘桢真能守下咸阳城,只怕连带刘楠在豫王心中的地位也会往上提一提,与刘家结亲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姚氏极其聪明,一听就听出他的弦外之音。

“良人的意思是,豫王以后……?”

郭殊和姚氏的相处方式与刘远和张氏之间不同,有一个能跟得上自己思想步伐的老婆,郭殊也愿意和她多说一些,何况有时候姚氏还会为他提供一些合理的建议。

听懂了姚氏的未竟之语,郭殊点头道:“如今天下大势,虽然看似平静,实则暗藏波澜,西楚霸王挟天子以令诸侯,居心昭昭,路人皆知,天子却未必肯被他长期挟制,诸侯王也未必肯屈居于项羽之下,旁的不提,就拿燕王韩广与代王赵歇来说,他们起事比项羽还早,现在名位却要排在项羽之后,内心只怕早有不服,再看雍王章邯,他本是前秦大将,只因投降项羽,就轻而易举获得关中要地,诸侯又岂能心服口服?还有豫王,”郭殊顿了顿,冷笑一声,“项羽先是逼迫豫王让出颍川郡,又将关中给了章邯,只留给他一个空壳咸阳,以豫王的为人,难道就认命了?依我看,这口气隐而不发,估计也只是在等待时机罢了,一旦爆发出来,后果才是惊人哩!”

姚氏这下完全听明白了,郭殊想让郭刘结两姓之好,看中的不仅仅是如今刘远身为诸侯王的地位,他看的是以后,他认定刘远可以在诸侯中脱颖而出,甚至超越西楚霸王,到时候……

想到这里,姚氏忍不住将刘远代入秦始皇的地位,再想想郭家到时候的地位,她的呼吸一下子就急促起来。

饶是再理智的人,也不可能在联想到这副情景而保持镇定如常!

郭殊拍拍她的手背,给她降温:“任何事情都有风险,我投豫王是如此,郭质现在去找刘桢也是如此,假使他自己不能学会避开危险,那一辈子也就注定只能躲在父母的庇护之下,不会有任何长进,我郭殊的长子,绝不可如此无能!”

姚氏叹了口气:“良人说得是。”

对于郭殊和姚氏而言,以上这番话只能在内室里说说,天下大势虽然不能说跟他们无关,可是也轮不到他们挽袖子抡胳膊亲自上阵,充其量也就是分析分析,站站队,为自己和家族未来的命运筹划一下罢了,但是对于另外一些人而言,他们才是真正能够决定天下走势的人。

——————

此时的燕王韩广看着来使,微微有点诧异:“你说豫王邀我们到常山王处作客?”

使者拱手道:“正是,王上与大王暌违数月,甚为想念,奈何豫地离燕地甚远,豫王不愿令大王疲于奔波,便借了常山王之地,想请大王过去一叙别情。”

韩广摸摸下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跟刘远之间的交往,仅止于上次项羽兵临城下,大家跟着去捡便宜,最后刘远亲自来找他谈判,将咸阳城的财宝分出一份给他,然后大家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在那之后,虽然彼此也有礼节性的书信往来,不过都谈不上太深的交情。

让韩广奇怪的是,常山王张耳跟刘远什么时候走得那么近了?

但也正因为如此,让他不会太过怀疑刘远是想将他引诱上门然后杀掉之类的居心。

“除了我之外,他还邀请了谁?”

使者答道:“还有殷王司马昂,代王赵歇,齐相田荣。”

听到田荣的名字,韩广微微意动。

田荣是原齐王田儋之弟,田儋死了之后,田荣就继承兄长的位置,自立为齐王,当然,那时候楚帝还没得到天下承认,所谓的“王”都是自己封的。当时项羽正好要攻打章邯大军,他就让田荣帮忙,结果田荣没有出兵相助,还推三阻四,项羽怀恨在心,后来分封诸侯的时候,就故意漏掉田荣,封了胶东王田市,封了济北王田安,还封了一个齐王田都,全部都是田氏族人,偏偏就是不封田荣,没能封王的田荣只得委委屈屈当了胶东王田市的国相。

谁也不会知道田荣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不过只要是脑筋正常的,就不难想象,虽然起初是田荣没有出兵协助项羽攻打章邯在先,但是他造反的资历比项羽还要老,到头来项羽分封诸侯,却独独不封田荣,害他被向自己的侄子称臣,他心里不恨项羽才怪。

韩广让使者退下之后,就召来自己的门客,问他们:刘远这个邀请,他到底是去还是不去的好?

门客的说法不一。有的认为他不应该去,理由是诸侯会盟,可能会引起项羽的忌惮和不满,到时候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也有人觉得他应该去一趟,因为这些人里边,大多都是跟项羽有怨的,大王不也是对项羽有所不满吗,正好可以去听听他们在说什么,如果有什么好处的话,也可以顺便分一杯羹。

韩广最近的心情很不爽,直接原因在于楚帝新近下了一道诏令,正式明确了一些典章制度,为了抬高项羽的地位,诏令里还特别将项羽与诸侯王分别能够享用的规制区别开来,譬如说西楚霸王的正妻可以称王后,诸侯王的正妻只能称王妃,连同诸侯们车舆的规格,出行仪仗的规格等等,都一并定了下来,令各诸侯封地遵行。

大家都是诸侯王,可西楚霸王挟天子以令诸侯,他的正妻就能称王后,他们的正妻却要称王妃,平白低人一等,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韩广本来就因为自己处处被项羽压了一头而不满,结果这道诏令简直点燃了他心里的导火索,让他的星星之火变成燎原大火。

所以在听了门客们的话之后,他非但没有熄灭这股火气,反倒下定了去参加会盟的决心。

会盟其实当然不能明着叫会盟,刘远暂时还没想惹怒项羽,跟他正面交锋,所以刘远只是借了张耳的场地,而不是直接在自己的地盘上发出邀请,邀请的内容也只是说请大家聚一聚,而且最好只带一小队侍从,以免引起楚帝的误会。

不单是韩广等人,就连那些亲近项羽的诸侯王,连同项羽本人,同样也收到了邀请,这样光明正大的邀约让项羽想找他们的麻烦也不太容易,不过项羽也并没有打算让诸侯就这么轻轻松松过关,于是他派了姬郢作为西楚的使者,参加这次会盟。

但是范增并不赞同项羽如此温和的做法,他的建议是:杀了刘远。

☆、第61章

从刘远让出颍川郡开始,范增就开始注意到这个人。

当时他给项羽出主意,逼刘远让出颍川郡给英布,本是存了试探的心思,可他也没想到刘远会那么爽快听话。在范增看来,一个能够轻易把自己辛苦打下来的地盘拱手相让的人,一定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这样一个人物,如果不能成为朋友,那就一定是棘手的敌人。

等到后来刘远抢先占据咸阳,却又同样在项羽的命令下,将关中让出来给章邯,自己则带着人退回南郡时,范增就觉得,如果刘远不是真的胆小怕事,那他肯定就是所谋远大,因为连关中都不被他放在眼里的话,刘远所看到的,估计就是整个天下了。

为了消除这个潜在的危险,范增不止一次建议项羽杀掉刘远。

但是姬平对这个建议表示反对,他的理由也很充分,现在刘远根本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杀了他只会使得诸侯震动,继而跟项羽离心。他认为看一个人应该“观其行”,而不是“诛其心”。

这种争论从刘远迁往衡山郡的时候就开始出现,一直到现在,刘远提议诸侯会盟,范增和姬平相持不下,谁也无法说服谁,项羽听得头疼,他打断两人的争议,对姬平道:“听说先生之侄欲娶刘家女?想必以后姬家与刘家结两姓之好,难怪先生要为刘远说话!”

这顶帽子有点大,姬平可不敢接,连忙澄清道:“大王误会了,莫说如今我和三弟已离开姬家另立门户,便是没有的话,姬家也不可能与刘家结亲,先是不过是小儿女的口头之约,作不得数,如今我大兄已为其子定下婚约,并非刘氏之女。”

项羽点点头,此事他只是听旁人说起,他自己其实也并不如何放在心上,但是听了姬平这番解释,感觉的确舒服多了。

他哈哈一笑,扶起诚惶诚恐的姬平:“先生忠心,我从未疑过,不必如此!这次会盟,不知先生如何看?”

姬平笑了笑,说了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刘远是个聪明人。”

项羽习惯了直来直往,并不太喜欢这种故作高深的说话方式,奈何文士们,姬平也好,范增也罢,都有这点毛病。“何以见得?”

姬平道:“不管刘远是出于什么目的邀请了诸侯,但他并没有在豫地上举行会盟,而是借了张耳的地盘,避开锋芒,此其一。他还邀请了连同大王在内的诸侯,光明正大,令人无可指摘,此其二。”

项羽皱了皱眉:“先生到底想说什么?”

姬平见他有点不耐烦了,拱拱手,也不敢再卖关子,直接就道:“我猜他这次只是想要试探大王的底线,并不会做出什么事情,如果大王不放心,可以让姬郢作为西楚使者前往赴约,查看究竟,也好从旁监视,免得刘远与诸侯有所勾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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