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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荒记(蛮荒三部曲之二)(272)

缚南仙一凛,已明其意。

纤纤腹内传来青帝的哈哈大笑声:“知父莫如子。西陵公主,且让寡人替你打通奇经八脉!”经脉突然灼烧如裂,“啊”地一声,疼得香汗淋漓尽出,双足却径自凌空抄踏,不听使唤地冲入两仪钟,急速盘旋。

拓拔野高声道:“妹子放心,青帝陛下绝不会伤你分毫!”亦旋身冲入钟内,取出十二时盘,绚光四射,投映在钟壁上。被壶外的阴阳五行气浪所激,铜钟内壁早已绿光充盈,太古蛇篆、男女裸图尽皆灼灼闪耀。

纤纤虽然自小刁蛮任性、胆大包天,却终究是个未经云雨的单纯少女,见那男女裸像水波似的浮映虚空,宛如在盘腿交媾,登时羞得双颊如醉,想起刚才青帝所说的荒唐往事,更是浑身滚烫,闭眼怒道:“什么淫邪妖物,快拿开!”

奈何身不由己,双腿自行盘起,飞旋着坐在拓拔野腿上,一颗心更是嘭嘭狂跳,直欲从嗓子眼里蹦将出来,一时间也不知是惊是怒是羞是恼是喜是怕。

从睫毛间偷偷望去,他那俊俏如玉的脸容只在咫尺之外,肌肤相贴,鼻息互闻……这景象多么象……多么象在梦中呵,如果她睁开双眼,会不会又孤孤单单地醒于满床的月光中呢?

从那日在天帝苑与他重逢的那时起,每一日、每一刻,便恍恍惚惚,飘渺不定。而此刻,两两盘旋,绚光四耀,她更仿佛眩晕似的沉溺入一个虚幻而不真实的梦里。如果这只是一个梦,她又多么希望永不醒来呵。

但当她瞥见他颈前悬挂的泪珠坠子,心中陡一收缩,又象被尖刀猛烈刺痛,不知为何,郁积了许久的委屈、恼恨、伤心、苦楚这一刹那突然全都如山洪决堤、火山迸爆,泪水汹汹涌出,颤声哭道:“放开我!放开我!臭乌贼,你……你为什么要这么欺负我?为什么……为什么……”犁花带雨,哽咽难言。

拓拔野心中大痛,紧紧将她抱住。手掌贴着她颤抖的后背,想要劝慰,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青帝对姑射仙子素极偏私怜爱,此时虽已相信拓拔野必是己子,见此情状,仍忍不住大为着恼,嘿然冷笑,传音道:“小子,你倒是处处留情,风流成性。姑射因为你,已自行辞去圣女之位,云游四海,杳无踪影。哼哼,若今日是她在此,又何必借这丫头之身,两仪双修!”

拓拔野一震,眼前闪过她的盈盈泪眼、淡淡笑靥,仿佛又听见她说:“吞下这颗鲛珠,你便会想起所有之事。而那些前生的旧事,你就忘了吧。你我之间,纵然真有三生之约,也注定是缘深份浅,如日月相隔……”心中又是一阵如绞剧痛。

当日雷震峡中,情景仿佛,也是误入陷阱,也是青帝附体,他与她也是这般盘旋齐眉,两两相对……是以当青帝附入纤纤体内时,他便立时猜透其意。

两仪钟与其他神器最大之不同,在于它必须由一男一女,合力驱动阴阳五行之气,才能转换八极,瞬间移位。眼下此地虽非大荒八极,无法瞬间脱逃,但青帝、缚南仙双双重伤,要想破除敌阵,惟有借助神钟之力,故伎重施。

青帝淡淡道:“西陵公主,眼下天帝山上,五帝比剑会盟,有妖女正化作你的模样,蛊惑人心,暗图不轨,你若想尽快脱身,拆穿奸谋,就老老实实地放松经脉,循环阴阳两气……”

两人闻言大凛,待要相问,一股巨力突地从纤纤双手传来,将他们陡然震分开来。纤纤只觉丹田内真气如狂潮鼓涌,十二经脉、奇经八脉亦如春河冰裂、岩浆澎湃,席卷起强沛的滚滚气浪,透过双掌,汹汹不绝地冲入拓拔野体内。

拓拔野早有所备,意如日月,气如潮汐,双掌向上,与她双手紧紧相帖,越转越快,阴阳两气在体内、体外循环绕舞,犹如春蚕织茧,随之越来越密,渐渐只看得见一团绚光,滚滚流转。

包裹其中,肢体相缠,神魂相交,纤纤芳心狂跳,双颊醺然如醉,一阵阵从未有过的剧烈震颤从任督二脉直贯头顶,那感觉说不出的舒畅欢悦。

钟内五彩流离,霞光大盛,眼前一花,仿佛与他同悬浩瀚宇宙,四周星辰流舞,天风呼啸……

她呼吸窒堵,泪水倏然滑落,凝挂在幻梦般微笑的嘴角。在这浩瀚无边、瑰丽莫测的世界里,只有星汉,只有风,只有他与她,只有那无始无终、无穷无尽、却又仿佛停止了的时间……

恍惚中,只听虚无飘渺处传来青帝的声音,嗡嗡说道:“小子,出此神壶,也不知寡人元魂安在?这些妖鬼苦心积虑,设下重重陷阱,就是要我说出‘种神大法’,嘿嘿,老子岂能让他们如意?你听好了,‘种神大法’第一要诀,便是‘物我合一,神游天外,随风花信,遍处可栽……’”

※※※

狂风怒舞,气浪如炸,霎时间,天吴虎爪已拍至头顶。

科汗淮下意识地旋身下冲,断浪刀朝上反撩,水龙卷舞,蜿蜒飞转,眼见便要与那虎爪相撞,天吴虎爪突然一收,纵声怪吼,当空绚光怒转,忽然出现一个巨大的涡旋,气浪强猛,将水龙瞬间倒卷吸入。

“轰!”冰地迸裂,须发倒舞,科汗淮收势不住,顿时连同那“龙水刀”旋身拔起,一齐往气旋中心冲去。

“八极大法!”群雄大骇,陆吾等人更是惊呼失声,天吴终于使出了这天下第一妖法。

单狐城中,他便曾出此怪招,险些将石夷真元尽数吞夺。此刻两人相距更近,科汗淮又已倾尽全力,想要收势全身而退,断无可能!

“嘭嘭”连声,水浪喷涌,沿着那气旋四周剧烈冲天甩射,科汗淮右肩齐肩没入,半身悬空,绚光滚滚,只觉呼吸窒堵,周身真气随着那水龙狂涌,滔滔泻入天吴丹田,惊骇之意一闪而过,蓦地凝神聚念,意如日月高悬。

天吴哈哈狂笑,霓光怒爆,那涡旋气流越来越猛,四周冰石翻滚,接连不断地拔地破空,螺旋冲来,百丈外的十几个龙族战士被那狂风所卷,亦踉跄前跌,若不是被后方群雄及时拽住,亦随之腾空卷入其中。

蚩尤惊怒交迸,待要冲上前去解困,却被晏紫苏紧紧拉住,低声道:“呆子,五帝比剑,生死自负。若有旁人干涉,不但被救的一方完败,解救的人也从此被逐出五族,永不能返回大荒。但你放心,真到紧要关头,西陵公主和西王母自会设法相救。”

他转头望去,西王母脸色惨白,双拳紧攥,象在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此时此刻,竟连这素来镇定睿智的大荒第一圣女也似束手无策。而纤纤站在数丈外,满脸惊骇,咬唇不语,更是六神无主。

蚩尤蓦一咬牙,挣脱晏紫苏,喝道:“科大侠对我恩重如山,岂能见死不救?我本就是五族弃民,大不了带了苗民回荒外便是!”

正欲冲身上前,忽听“轰”地一声,科汗淮竟陡然挥出左掌,气刀结结实实地怒撞在天吴虎身左肋。

天吴吃痛狂吼,涡旋陡消,四只虎爪雷霆猛拍而下,重重扫在他肩头,登时将他打得飞旋怒转,鲜血狂喷,一头撞飞到数十丈外。

气刀既消,水龙狂舞,倏然冲天消敛,远处云层滚滚,水柱应声坍塌直落天池。奇变陡生,众人哗然惊呼,却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科汗淮又何以能在真气汹汹外泻、周身动弹不得的情况下,突然聚气左掌,反攻脱身?

惟有白帝、应龙、祝融隐隐猜出大概。科汗淮自创潮汐流,能随意变换经脉路线,方才生死关头,必是集聚意念,骤然改变经络,将真气送入左手,趁着天吴不备,攻袭其兽身空门。

可惜真气狂泻不止,刹那间所能外调的终究不多,否则这一掌劈出,谁胜谁负,可真难预料了。

天吴狂怒暴吼,蓦地腾空飞跃,八尾飞甩,八爪齐扬,朝着侧卧在地的科汗淮猛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