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不周记(32)

里。

相柳想要冲过来,却被接连坠落的断木拦住去路。

片刻间,船头便已陷入汹汹火海。那些蛮子惊呼不绝,顾不上相繇兄妹的喝令,争先恐后跃入海里,朝

附近的船舰游去。

风浪越来越猛,火焰越来越高,我的心里却越来越宁静澄明,渐渐忘记了生死。忘记了罗沄,也忘记了

自已。仿佛逐渐与天地同化,变成了风,变成了火,变成了那肆虐的惊涛与凌厉的闪电,跌宕在这逼仄的天

地之间。

闪电交加。波涛汹涌,左侧突然卷起一排高达二十丈的巨浪,以排山裂地之势,轰然猛击而下。

轰鸣剧震,整艘船凌空翻转,猛地被撞裂开来,断桅、乱木四处飞炸,惨叫不绝。我只觉得脑中嗡然一

响,人已高高飞起。

就在那一瞬间,体内似乎有一种至为玄妙的变化突然发生了,玄窍内的真气如地火喷薄,竟和周遣的惊

涛骇浪交相感应,重重激涌,硬生生冲开了任督二脉!

我又惊又喜,心念刚动,顿时从又天人交感的“忘我之境”里脱离而出。狂风扑面,惊涛骇浪迎头打来

,将我们撞飞出数十丈外。

四周人影纷飞,夹带着折断的桅木、碎裂的舱板……纵横乱舞。我胸口被飞旋的巨木扫中,喉里腥甜上

涌,和罗沄一起摔入汹涌的波涛。

经脉虽已冲开大半,但身上的混金锁链仍旧紧紧捆缚,无法挣脱,立即朝下疾速沉去,气泡汩汩四蹿。

灰蓝的海水里,光影迷蒙。她贴伏在我身边,长睫紧闭,脸颊如火,黑发如碧藻般飘摇卷舞,像是沉睡

的水妖,那么妖媚,又那么纯净。

往上浮去,是一个惊涛骇浪的世界;往下沉沦,则是万古长眠的梦。但至少,在那里、在那一刻,她是

属于我的。

如果我和她沉入海底,或许再也没有后来的种种痛苦。我之所以没有死,是因为我知道,如果那一刻死

了,即使沉埋在北海最深处,她的心依然悬浮在南海明媚的阳光里。

我要夺回属于我的一切,更要夺回她的心。

湍急的波涛与旋转的暗流,从四面八方挤压着我,身体憋胀得无法呼吸。这情景与“水火海窍”颇有些

相似,受其所激,玄窍里的阴阳二炁很快又涌动起来。

我重新静下心,默诵着“无形刀心诀”,真气汹汹游走,不过一会儿,奇经八脉次第贯通,手指、脚趾

全都能动弹了。

我紧紧拽住蛛丝,真气螺旋式地绕体飞转,带着她冲出了海面。

“在那里!那小子在那里!”混乱中,依稀听见相繇的狂吼,以及蛇蛮此起彼伏的号角。

风浪如狂,海面如倾,我用蛛丝缠住一条狭长的舱板,朝南漂去。所有战舰全都乘风破浪,在后狂追。

相繇犹嫌速度太慢,一边吹号一边嘶声喝骂。

百余个大汉分乘十余艘蛇头潜水船,冲落海里,奋力挥桨,朝我们包夹而来。相柳更亲自领了数十飞骑

,乘着肥遗飞蛇,在闪电与怒浪之间穿掠急追。

这些蛮子生怕我们淹死,再也找不到轩辕星图的下落,个个卯足了劲。要不遗余力。没过多久,与我们

相距已不过二十丈远。

我伏在舱板上,高一浪,低一浪,体内的真气也随之奔腾翻涌,仿佛与大海融为一体。柴刀悬在腰间,

和着狂风、闪电,叮叮当当地摇震不绝。

后上方突然传来几声尖啸,三个蛇蛮骑着龙鹫,各握着一杆长近两丈的青铜蛇矛,疾速俯冲而下,想要

将我搠穿、贯挑于空中。

我避无可避,又无法挣断混金锁链,格挡反击,正想翻身冲入海里,天空中又劈过一道闪电。

“叮!”砍柴刀突然冲天飞起,就如同那道稍纵即逝的闪电,在黑暗中划出一轮刺目的光弧。

那三个蛮子嘶声惨叫,连人带马都被劈成了两段,血肉纷扬。

我突然醒悟,以我现在的修为,虽然不能做到“以人为刀,气为锋,万物为招决”,但以阴阳二炁驾御

这柄柴刀,已然绰绰有余!

气随意动,意与境合,气境相生,无兵不可用。

只要能借助此刻风暴惊涛的天地伟力,这些蛇蛮,又如何敌得过这锈迹斑斑的砍柴刀?

霎时间,郁积的愤怒、屈辱、悲伤、喜悦……全都随着热血涌上我的头顶,我旋转着冲天跃起,哑声长

吼,与四周喧沸的狂涛相互感应。

柴刀环绕着我,飞旋破空,发出尖利的激啸,势如飓风奔雷,那些蛮子飞骑刚一接近,立即被斩得骨肉

横飞。

几艘蛇头潜水船距离我尚有十丈,被柴刀气芒所劈,“咯啦啦”地裂开几道缝隙,再被浪头拍卷,顿时

迸炸开来。

四周惊呼迭起。

大浪扶摇,海面如沸。我长吼不绝,说不出的痛快。

柴刀时而如犴风,时而如雷电,时而如巨浪,时而如烈火……摧枯拉朽,所向披靡。

顷刻间,便有九艘潜水船被我劈沉海底。那些飞骑更是惊慌逃窜,狼狈万状。

我杀得兴起,却没注意到身上的蛛丝越绞越紧,越拉越长,罗沄身子突然朝下一沉,被几条蛛丝勾着荡

出六七丈外。

我猛吃一惊,想要伸手将她拉回,奈何双臂被混金索绑缚,无法动弹。还不等我变向回追,几个蛮子已

趁机骑鸟俯冲,挥刀斩断蛛丝,将她虏走。

“放箭!放箭!”就在同时,箭矢漫天乱舞,全都朝我射来。

心念一分,阴阳二炁立即散乱,“哧哧”连声,我左腿、右肋一阵剧痛,已被三支长箭贯入。和柴刀一

起,如断线风筝般坠入海中。

蛮子欢呼四起,挥划长桨,朝我迅速围来。

波涛浮沉,闪电飞窜。两支铁箭夹在我肋骨间,每吸一口气,便钻心剧痛。海水里弥漫这浓烈的血腥。

无形刀的心决虽然厉害,但我终究才修行了两个多月,要想保持始终如一的全神贯注,谈何容易?只要

稍有分神,意念、真气与天地间的联系便骤然隔断,留与敌寇可趁之机。

这些蛮子倒也罢了,换作高手相争,刚才这一瞬间的失误,便足可让我万劫不复。

刀有形,意无形,要想退而求其次,以有形之刀,发挥出我所拥有的最大威力,必须先设法挣断身上的

混金锁链。

蛮子高呼怪啸,箭矢擦着我周沿,接连不断地穿入水里。

我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咬紧牙关,凝神聚念,感应那轰鸣的雷声,咆哮的巨浪。

“轰!”惊雷方起,那柄柴刀又从几丈开外破浪冲出,在空中猛一回旋,闪电似的朝着我自己的左肩劈

来。

众人哗然惊呼,我眼前一黑,剧痛攻心,柴刀已劈断混金链的扣锁,嵌入肩骨一寸有余。

“嘭嘭”连声,扣锁立断,混进索被阴阳二炁鼓震,顿时飞卷抛扬。

全身陡松,真气蓬然四溢。我反手拔出柴刀,哑声怒吼,随着浪头冲天飞起,一个筋斗便跃到了那劫走

罗沄的蛮子上头,一刀劈下,将他天灵盖剁得粉碎。

电闪雷鸣,天地昏暗,狂风卷着暴雨,肆虐在巨浪与黑云之间。

我左臂抱紧罗沄,乘风踏浪,来去如奔雷,怒吼着穿掠于众蛇蛮之中。每一刀挥出,都呼应着风雷电火

、惊涛骇浪,因时借势,千变万化,爆发出连我自己也难以相信的力量。

所到之处,人头飞舞,鲜血高喷。无论是青铜方盾、黑铁蛇矛,还是寻木所制的潜水船,被柴刀气芒劈

扫,无不迸裂碎断。

阴阳二炁越是在我体内循环周转,我越是觉得万象纷呈,随心所欲,似乎真的与天地同化,变作了摧垮

一切的狂风,变作了劈裂万物的闪电,变作了这恢宏广博的滔滔怒海……酣畅淋漓,难言其妙之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