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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周记(40)

海窍,将我卷在其中,将我玄窍内的阴阳二无瞬间激燃到了似将爆炸的顶点……

气血仿佛全都涌上了我的头顶,憋得我青筋暴起暴起。这情景再熟悉不过,在不周山下,冷暖之水里,

我已不知苦练了几千遍。

“以人为刀,气为锋,万物为招决!”

我哑声大吼,猛地合手飞旋,“噗噗”连声,周身喷涌出道道气芒,拖曳着四周那滚滚飞旋的狂飙,轰

然炸涌,就像彗星划空,长虹贯日,朝着他双掌中央怒撞而去!

“轰”的一声,我的耳朵几乎被震聋了,头痛欲裂,周身如炸,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仰天冲起百余仗

高。

从眼缝里望去,漫天火光绚丽耀眼,他也如断线风筝般飘摇翻飞,一直冲过了对面那崩塌不止的崖顶。

我终于使出了无形刀。

“随时随境,天人合一,以炁为锋,无招无诀”。

这一“刀”刺出,大象无形,内外交感,他所承接的不止是我毕身之力,更是周遭的狂飙、崩石,以及

两望崖里喷薄而出的消天烈火。

但我终究还是小瞧了烛龙。

换作别人,早已炸散如灰飞,他居然还能踉跄爬起身,摇摇晃晃地瞪着我,闪掠过惊愕、骇异、愤怒、

恐惧等种种情绪,然后又纵声狂笑起来:“三天子心法?三天子心法?臭小子,你真的学会了三天子心法?

他全身光芒闪耀,泛化出刺目的蛇鳞,片刻间,便又疾速膨胀,化作了大得无以形容的巨蛇,一圈圈盘

满了整片夜空。

岩浆喷薄,火弹乱舞,将他的蛇身映染成妖艳的紫红,那双竖长的双眼似闭非闭,投射出凶狞怨毒的碧

光,乎亮乎暗。

狂笑声中,他忽然倒卷而起,朝着我猛冲而下!巨大的人脸顷刻逼至,将峡谷两侧的山峦撞得土崩瓦解

,乱世炸舞。

我呼吸一窒,被那血盆巨口里怒卷而出的腥风吹得拔地飞起,猛地贴在石壁上。仿佛被山岳倾轧,憋涨

得几欲寸寸碎裂,别说再感应天地之势,施展“无形刀”,就连指尖也无法动弹。

就在我以为将死之际,空中传来“呀呀”的叫声,我看见那群食火鸟疾速飞来,幻鸣盘旋,争相吞食着

破空划舞的道道火焰。

我看见一道淡红的人影穿过绛紫暗红的夜空,穿过滚浪腾舞的烟云,穿过霞火,穿过峡谷,穿过这崩塌

毁灭的一切,尖啸着冲撞在烛龙巨大的蛇身上。

轰鸣狂震,一团又一团镶着金边的暗紫气浪层叠爆炸,怒放出一道又一道艳红的火箭,然后喷涌成万千

霞光,纵横万里,照红了整个世界。

烛龙蛇身陡然扭曲,转过头,发出愤怒而痛楚的咆哮。

我脑中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见了,只感觉胸前一空,巨力骤消,沿着石壁滑落在地。

火山弹无声地缤纷飞扬,就像是夏夜里欢腾的烟火,映照着滚滚黑云,映照着漫天赤霞,也映照着她飞

扬卷舞的赤红衣裳。

那一刹那,我看见她苍白的面容,淡绿的双眸,看见她凝视着我,泪水充盈,夹杂着惊讶、狂喜、痛楚

、迷惘……和一种难以名状的悲伤。看见她的泪珠划过突然变红的脸颊,来不及滑落,便瞬间蒸腾消散。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旱魃。

第十二章 心药

若干年以后的一个春末的下午,当我看见那个少女坐在长草摇曳的山顶,蓝色的眼睛里倒映着白云,我忽然

想起了初见旱魃的那一夜,她怔怔地坐在两忘崖上,凝视着漫天的霞火。

那是我太年轻,不知道当一个女人抬头看云时,心比云更寂寞。

相柳对我说,就在那一夜,她喜欢上了我。

旱魃杀死烛龙的时候,相柳与巫氐正被着罗沄和瑶雩,朝着紫云湖的方向御风飞掠。相柳说,不知道为什么

,她的脑海里总晃动着“天之涯”的洞隙中,我掐住她的肩膀,凶神恶煞的样子。

她说从小到大从没一个男人敢对她如此。当我的十指掐入她肩窝的伤口的那一刻,她全身酥软,痛彻心骨,

想要瘫倒在我怀里,变作一条蛇。她说其实从那时起,就知道要么杀了我,要么爱上我。再没其他选择。

那天夜里,山岭崩塌,轰鸣震耳,整个世界仿佛即将毁灭。她不顾一切地转过身,背着瑶雩,朝两忘崖飞奔

她看见旱魃流星似得撞在烛龙身上,烈焰炸舞,那巨大的蛇身瞬间卷缩,悲鸣着轰然塌落。

气浪滚滚,排山倒海地朝她掀涌,天地赤红乳烧。

当她重新醒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平静了。夜空一半湛蓝一半子红,灰黑的烟云凝结不散,

峡谷像被盘古的巨斧削过,堆满了乱石,炽红的熔岩仿佛艳丽的溪水,在巨石间徐徐流动。

旱魃就坐在压顶,仰着头神情恍惚。而我躺在她的身侧,一动不动。

她想要上前看我是否还活着,旱魃突然转过头,朝她尖声怒啸,红衣飘卷,就像火凤凰似的朝她冲来。

就在那时,我从地上跃起,挡在她的身前。

她说因为这一刻,她爱上了我,并决定一直爱到沧海桑田。

她说这些话时,是六十年后的一个黄昏。那时她眼波迷离,嘴角微笑,胸口插着一支羿神箭,很快就要死了

我抱着她渐渐冷却的身子,呼吸如堵,怎么也无法告诉她,那一夜我挡在她身前,不是为了救她,而是为了

保护与她相隔几尺的瑶雩。

但我知道她的心里也一定明白。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她更了解我,包括我自己。只不过每个人都需要一些谎

言来慰藉。

比如烛龙想方设法烧炼本真丹,比如罗沄告诉我她和昌意的往事,比如那一夜,旱魃看着我,却低声呼唤我

父亲的名字。

我依然记得旱魃抚摸我的脸时颤抖的指尖,记得她凝视我的凄楚哀婉的眼神,记得她永远也无法流出的泪水

,记得她仰望云霞是蹙着的眉,记得她喂我的红豆那酸甜苦涩的滋味……

关于她与我父亲,偶来我听说过多种故事,我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的,但我知道他之所以给这座山起名叫“

两忘”,是因为纵然她已经疯了,有些事却永远无法忘记。

所以当我挡在相柳面前,被她的气浪撞飞出山崖时,她眼中的的眼神才会那么惊愕而伤心欲绝。

她紧紧抱着头,冲天而起,发出凄厉狂乱的尖啸,周身火光狂舞,天地尽红,与东边天际的晨曦交相辉映。

我躺在乱石堆里,想起瑶雩,想起罗沄,想要起身寻找,静脉却一阵剧痛,让我无法动弹。

隐隐约约听见山前山后,有人在叫:“八郡主!八郡主!”“炎帝陛下!”叫声此起彼伏,越来越近。

我心里一凛,右边突然伸过来一只湿软滑腻的手,将我的嘴轻轻掩住。接着我听闻相柳的声音,贴着我的耳

朵低声说:“别出声,他们很快就要走了,你经脉断了大半,不是这些南蛮的对手。”

相隔咫尺,她紧紧地贴着我的身子,却一眼也不瞧我,连接红晕,神情有些奇怪。

周围三三两两匍匐着许多烧焦的尸体,十几个火族的飞骑盘旋掠过,没有发现藏在洞隙里的我们,又继续朝

东飞去。

有人在崖下大叫:“陛下!陛下在这里!”欢呼四起,许多人骑鸟冲下山去。我听见烈炎没死,恼怒,失望

中又仿佛有些如释重负。

这是,东方霓霞翻涌,金光四射,万里山峦都被镀上了道道红边,在晨晖照耀下,峡谷内更是断石兀立,满

目疮痍。

那些人很快又簇拥着烈炎,骑鸟冲上蓝天。

其中一个少年低声笑道:“烈伯伯,可惜我来的玩了,没来得及分一杯烛老妖的蛇羹,他就被熔岩化了个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