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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楚2·道魔(3)

倒是萧晚晴经历了这一番反复,心情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再难集中精神研读这些法书了。手里捧着竹简,心猿意马,目光忍不住穿透竹片间的缝隙,悄悄地往楚易那儿瞟去。

不知为何,此时此刻,他那张俊美可爱的娃娃脸,竟像是比这上古的各宗法术更有魔力,磁石似地吸引她的视线,越来越难转移……

身在九泉地底,也不知是昼是夜,就这般任由时光悄然飞逝。不知不觉间,竟已经过了三天三夜。

这三天之内,楚易废寝忘食,已将一百六十八卷典籍匆匆看完了一遍。往往是饿到饥肠辘辘时,才顺手取些仙丹补丸充饥;偶尔小睡片刻,又立即起身再读。虽然近乎囫囵吞枣,来不及细细回味思索,但仅只这些浮光掠影的印象,已令他的修为、见识……无形中突飞猛进,一日千里。

闲暇间隙,楚易也会取出轩辕六宝把玩,揣摩其中奥妙。这六件神器上虽然都刻有极为神秘的阳文,似纂非纂,与上古文字也相差甚远,也不知是否就是传说中的《轩辕仙经》。饶是他学识渊博,也认不得半个字儿,其中意义更不得而知。

与此同时,他的身体也在急速生长,发生着脱胎换骨的变化。楚狂歌、李芝仪的两大元婴、晏小仙的铭心刻骨钉、天地洪炉的烧炼,以及密室内贮藏千年的仙丹灵草……所有这些因素交杂一起,使得楚易的骨骼、肌肉乃至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在重生中得到了最大的优化。

此外,在各种仙丹灵药的激化下,“长生劫”的周期越来越短,从最早的八个时辰,逐渐缩减到了四个时辰,每次劫期也由最初的半个时辰缩短为一炷短香的工夫。

每次劫后,他都几乎难以认出镜中人竟是自己。岂止容颜外貌,他的言行谈笑,性情嗜好……也都与原先那个单纯善良的少年书生渐行渐远,而越来越像楚狂歌与李芝仪的混合体了。

有时他甚至会突然忖量,在“胎化易形”之后,存留下来的这个人,究竟是楚狂歌与李芝仪呢,还是自己?想到这些,总难免有些悲喜交集,黯然迷惘。

到了第三夜,他已经历了六次“长生劫”,变为十五六岁的少年模样了。孤影自照,镜中那人俊秀绝伦,赤裸的身躯修长挺拔,极为健美。在灯光映照下,英姿勃勃,顾盼神飞,皮肤光滑如精瓷润玉。

此时的他,就宛如一个尚未雕琢完工的璞玉,虽然还称不上完美,却已焕发出熠熠夺目的光辉。

楚易心底涌起淡淡的酸楚与惆怅,黯然道:“萧姑娘,这镜中人当真是我吗?只怕再过些日子,我连自己原来长什么模样也记不得啦。”

萧晚晴妙目凝视了片刻,双颊晕红如醉,柔声叹道:“世间万物原本就是日新月异,沧海桑田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何况你我?只要能与天地同寿,变成什么模样又有什么要紧?”

楚易微微一怔,哈哈笑道:“不错!花无百日好,月有盈缺时,唯有浩气长存于天地之间。我又何必执着于皮囊表象?”

两人话语意思听起来似乎相近,但一个想的是与天地同寿,一个却是浩气长存,境界大不相同。

楚易此时心结已解,精神大振,转身扬眉笑道:“萧姑娘,再过几个时辰,我的‘胎化易形’便大功告成了。等我们出了这里,收齐六宝,平定大乱,再一齐修成《轩辕仙经》,就可修成一身浩气,啸傲天地之间了。”

灯光下,他的笑容灿烂而又魔魅,带着几分亦正亦邪的狂野不羁,令人意动神摇。

萧晚晴芳心怦然剧跳,充盈着温柔的喜悦,垂下长睫,嫣然一笑道:“晚晴唯楚公子马首是瞻。”

她自小修行“玉女天仙大法”,深谙风月之道,媚惑众生,对于情欲早已能收控自如。二十年来虽阅人无数,但她的心却始终像一块拒绝融化的冰。

但这三天以来,与楚易共处密室,朝夕相对,她竟像是突然又变回了不经世事的少女,情窦初开。

三天前,当楚易还是婴孩之躯时,她尚能谈笑自如,与他开些戏谑的玩笑。但三日之后,当她从古书中抬起头、瞥见他那赤裸挺秀的身体时,每每竟会情不自禁地脸红心跳,连与他说话也变得不自然起来。想到当时在棺中主动亲吻他的情景,更是耳根发烫,羞窘难当。

楚易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甚至每一句无心的调笑,都如春风乍起,轻而易举地吹化了她心海的坚冰,让她在汹涌的波涛里跌宕迷失。

短短三日之间,目睹着楚易的层层蜕变,她心底的情根竟像是随之寸寸深种,一步步地深陷于心海漩涡,从此再难自拔了。

但是,她为什么会喜欢他呢?又究竟喜欢他什么呢?是喜欢当日那单纯善良而才华横溢的书呆子,还是眼下这吊儿郎当、狂放不羁的少年郎?抑或,仅仅是寂寞了太久的自己,渴望着一种真心期许的温情,因而作茧自缚?

这三天里,她不断地追问自己这些问题。但是,答案是什么眼下已经不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已经决定了推开心门。哪怕踏出这一步,便意味着万劫不复的沉沦。

就在这时,萧晚晴心中突然一阵咬噬般的剧痛,“啊”的一声,双手捧心,软绵绵地跌坐在地。俏脸瞬间变得雪白,香汗涔涔滚落。

楚易吃了一惊,道:“萧姑娘,你怎么了?”大步上前将她扶起。指掌所触,只觉得她肌肤寒冷如冰,自己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心中登时大凛。

萧晚晴眉尖紧蹙,樱唇颤动,苍白的双靥泛起奇异的桃红,神情痛楚至极,半晌才蚊吟似地颤声道:“‘游……游梦仙’……发作了……”

楚易骇然道:“‘游梦仙’?”登时涌起一股不妙的预感。这种上古凶蛊与“两心知”、“灵犀蚕”并称“大荒三大食心虫”,原以为早已失传,想不到竟然依旧肆虐至今!

传说中,“‘游梦仙’”形如蜈蚣,一旦种入心房,百足便牢牢地钩入心肌,扎了根一般,难动分毫。即便能将它强行拖出,或施法杀死,寄主心脏也立即随之爆裂。

总之,要想杀死这蛊虫,同时又让寄主毫发无伤,唯一的法子,就是以蛊主的“御蛊诀”解,除此别无良策。单就这点来说,这种妖蛊实比“两心知”、“灵犀蚕”还要凶顽可怕。

萧晚晴蜷着身子,簌簌颤抖,咬牙道:“定是……定是萧老妖婆追……追来了,正念咒召蛊,查询……查询我的下落……”

片刻之间,她的俏脸上竟已结了一层淡淡的冰霜。也不知是寒冷,还是害怕,牙关格格乱撞,一时连气也喘不过来。

原来萧太真为了严控天仙门人的行踪,早在每个弟子心里种下了“游梦仙”,若有人胆敢背叛、逃离,她便可念咒施法,令蛊虫苏醒发作,疯狂咬噬。除非该弟子立即返回请罪,否则七日之内,必定被蛊虫活生生噬心咬肝,发狂而死。

即便这弟子宁死不归,她也能以念力感应蛊虫,一路追寻而来。倘若落入她的手中,那便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还不如被蛊虫咬死来得痛快。

楚易此时融合了楚狂歌、李芝仪的神识,对这凶蛊的厉害之处自然一清二楚。他又惊又怒,正要说话,忽然隐隐约约地听见上方传来厮杀声,若有若无,淡不可辨。

楚易心头一凛,低声道:“糟糕!他们追来了……”话音刚落,砰的一声,似是那玄宫殿的黑铜大门被人震开了,霎时间噪声大作。

只听有人叫道:“他奶奶的,定是在这里了!大家快冲下去仔细搜查!”

萧晚晴剧痛难忍,咬唇道:“楚公子,快……快藏到棺椁里……”

楚易心道:眼下进退两难,第七次“长生劫”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发作,万万不可逞强硬拼。这黑铜棺椁既能隔绝阴阳,或许也能隔断蛊虫间的感应。罢了,暂且躲上一躲,再作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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