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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老王(尼罗河系列三)(104)

地面微微震动,随着隆隆蹄声卷带着纷扬而起的沙尘逐渐迫近,亚述人呈矛状长驱而入的先遣部队,以及紧随其后一线拉开的主力阵容,就像海潮蔓延海滩般迅速铺展在凯姆?特守卫城池的军人眼前。

身周依旧安静,但明显可以感到一股躁动不安在整个阵营里急剧窜起,再经由每一个细微的眼神和动作于全体士兵间蔓延开来。甚至连马都感觉到了这股攒动的情绪,甩头喷着响鼻,蹄子在地上无意识地轻轻刨动。

剑拔弩张的紧绷。

“嗤!”一道流光闪过,不偏不倚落在阵地正前方,撞出一片扬尘。

还没看清那究竟是什么,而敌军阵营随即爆发出一声兴奋的尖叫,即使隔着那么远的距离,都刺耳得让人惊心。

前排战马不安地动了动,随着那些黑骑军逐一投向自己的目光,视线穿过重重人影,奥拉西斯看清了尘埃落地后那个陨石般从半空降落到自己阵前的物体。

光亮的头颅,占据半张脸庞的毒蝎刺青扭曲中给这不再会有气息的面孔带来一丝生前的凌厉,他的眼安静地半敛着,嘴大张,森然的牙在满口尚未凝固的血液里绽放出刺目的雪亮。

那是自己忠实的猛将洛拉尔德被一刀从咽喉处割落的首级。

刀口整齐平滑,从他的表情来看,甚至快得连他自己都始料未及。

周围陡然间静了下来,那是种从最初惊惶的泄露到强制压抑得浓缩后的紧绷,包括那些久经沙场的黑骑军。

“王,守还是攻……”

沉默。

放眼远眺,亚述兵狂潮般的军阵已迫在近前。沸腾的步伐,四溢的狂沙,恣意得就像张扬在他们眼底饥渴的眼神。随即他望见了辛伽的眼睛,隐在那些锐利闪烁的目光背后,对着自己的方向,似笑非笑。

“奥拉西斯!!”头顶乍然响起一声呼喊,突兀的,令奥拉西斯不由自主一震。

抬起头,便见数名士兵正使劲架着一个女子朝城楼下拖。红色的短发,古怪的着装……是那个几乎已经被自己忘了的异国女子。

自闯入宫贸然为了亚述的事见自己后,她居然还跟到这里……她到底想干什么……

“奥拉西斯!回来!!!”再次大喊,四周低低一阵哗然。而她随即被拖离了自己的视线,只留下临走死死注视着自己的眼神,不知为什么透着层欲言又止的绝望。

她为什么要用那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不及细想,耳旁再次响起属下低沉的话音:“王,守还是攻……”

双唇紧抿,奥拉西斯回过头。

安静的眸子在那些处于阳光暴晒下的士兵身上一掠而过,片刻,锵然抽出长剑:“为了牺牲的勇士!”

“为了牺牲的勇士!!!”四周凝固的空气陡然间释放了,随之而起一阵雷鸣般咆哮,因着那几个并不怎么嘹亮的字眼:“为了牺牲的勇士!!!”

“攻!”剑光一闪。伴着铺天盖地的破空之响,一簇簇箭影急不可耐地脱离弓弦饱涨的束缚,骤雨般朝敌军阵营尖哮而去!

奥拉西斯调动的是中强侧弱的阵形。

集中最强的黑骑军在中央正前,两翼是相对弱势的骑兵。这就像一把榔头,直敲碎敌方先头部队,两侧较弱的兵力则由弧状包抄敌军中间力量以呼应黑骑兵的突破,随后联合紧跟而来的步兵和战车队一举拿下对战场主导地位的控制,运气够好的话能生擒位于亚述军正中的首脑,即辛伽王。

这种安排打起来速度极快,就像打斗中一把掐住对方的咽喉一举将其捻碎,可谓干净利落。但弱点是无法应付持久战,如果敌人够顽强,时间一久就容易被对方反噬。

正面的交锋很快展开,在双方距离近得已经令弓箭几乎无用武之地的时候。

一声令下,黑骑军首当其冲地切入敌军矛状的阵营,而两侧队伍早已在不动声色间拉出了一张罗网,拉开距离朝对方迅速逼近。

映入眼里最后一个场景,是黑压压一片士兵潮水般从城下涌出,在奥拉西斯指挥的黑骑军带领下迅速融入亚述兵内部。

一刹那间兵刃相触,厮杀与吼叫声随即响彻一片。而展琳的身躯同时被周围士兵彻底拉出城头。

“这不是添乱的时候!!”身后响起那个一路把自己撵小鸡般拽离城楼的男子粗哑的嗓门,展琳被他推得一个趔趄。站稳脚步转过身,其余士兵已匆匆返岗,只留他一人还牢牢盯着自己,那表情……似乎生怕一不留神自己就会再干出什么让他担待不了的事情:“滚开!”朝内城指了指:“离这里远点!走!”

没有理会,她把枪往肩膀上一挎。抬头径自穿过他的肩膀朝他身后看着,专注得像是在仔细研究什么东西。

那男子很快被她的目光弄得有些不安起来,满耳朵城外排山倒海的声响,按捺不住,随着她视线朝身后瞥了一眼。

除了人来人往,没有什么异状。

随即回头,身边站着的红头发小丫头已然不见了。大声咒骂了一句,张望了一下确实找不到人影,也懒得再管,他匆匆奔回城头。

而就在这段时间,战场上的局势突然间起了微妙的变化。

一剑刺穿对方的胸膛,不及回身,一道刀光在眼角闪过,奥拉西斯抽出剑身用力一架。火星四溢,他在僵持中看清了袭击者的模样。

脸色苍白,汗水爬满了整张面孔,那个人一边肩膀斜着把所有力量压在刀上,另一半肩膀整个儿被削去了,只留偌大一个血坑,斜穿出肌肉的白骨在那团血肉间惨白得有些刺眼……竟然就是刚刚被自己一剑削掉半个肩膀的骑兵。本以为他早已昏死过去,没料到一转眼的工夫竟然再次回到马背,甚至还有将自己剑锋格挡的力道。

那么从刚才到现在为止的感觉并非是种错觉了……

用力把对方的刀挑开,在他因伤势而导致的笨拙反应下起手一剑割断了他的咽喉。

重重跌下马,那人终于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随即被身后奔腾而来的马蹄践踏在脚下。而同时那个被刺穿胸膛的士兵当头一刀劈来,在身后属下惊呼出的警告声中,奥拉西斯反手一剑割断了他的喉咙。那警告他的士兵却在这瞬间,被自己刀下的亚述兵一剑贯穿了小腹。

他急促地喘了口气。

源源不断地包围,从带兵攻入敌军阵内的一刹那开始。

突破亚述人骑兵队,两侧包抄乱了中间阵脚,步兵队和战车队迎头赶上……一切都按计划很顺利地进展着,却偏偏没料到这一点……

由最初的干脆切入到迅速打击,眼看着优势逐渐被凯姆?特军所掌控,忽然便发现自己的部队不知不觉中被某种奇特的力量黏住了。那些原先被砍被杀的亚述人,似乎他们是没有任何疼痛感觉的,不论受了多大的伤,即使肠子已经从腹腔滑出拖了一地,始终会在人最不经意的时候忽然站起,给人无法预料的一招袭击。

当真的前仆后继,只要不一刀致命,怎么砍都砍不尽。

他们难道没有痛觉?!

手臂突然辣辣一痛,奥拉西斯迅速拉回分散了的精神,挥剑一圈横扫周围合拢过来的步兵,在一片滚烫的血液中拔高声音大吼:“砍断他们的喉咙!别给他们站起来的机会!!!”

话音很快消失在四周如雷般的蹄声中。

混乱,随着越来越多的士兵意识到对手异乎寻常的坚韧,那些手执利刃的手面对砍不光退不去的敌人,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砍人砍到麻木,动作一点点迟钝了起来。

外围不知何时起被身穿青甲的亚述兵悄然包拢,形成一个圈外之圈。在夹杂着鲜血的滚滚浓尘间,凯姆?特人渐渐陷入一个无法进亦无法退的尴尬局面。

“发讯号给库纳罗!马上出兵!!!”站在城头,路玛的嗓子已经声嘶力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