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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老王(尼罗河系列三)(24)

脑中一片空白。

还没从这突发性事件中回过神来,后背猛地撞到了一块坚硬的突起上。随即是手,然后是脚……极力控制着落地的姿势,总算在头即将撞地的瞬间,让肩膀先行一步撞到地面上。

剧痛伴随头顶的一丝光线瞬间消失,片刻,夺去了展琳纷杂混乱的意识。

“全死了?”听完侍卫官的禀报,没有转身,奥拉西斯望着眼前已坍塌成一片废墟的旧神庙,眉峰轻轻一挑。

追踪刺客到这里的时候,迎接他那些手下的便是眼前这幅景象。

毫无预兆,周边的建筑亦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这座曾辉煌了两百年之久的宫内神殿,竟就这么倒塌了……至今似乎还能从里面看到那女人赤足穿梭于火光与人群间放浪形骸的身影;至今还没忘记在当初宣布对它的封存时,它那阳光下苍白的身姿折射出的,同那女人眼中一样的傲慢和顽佞。

法农蒂迪丝……

“是的,王。没想到他们一被抓获立即服毒自尽,臣……始料未及……”耳边传来侍卫官的声音,有些不安,有些僵硬。

“有没有查清楚他们的来历?”

“是阿卡德人。”

“阿卡德人……”眉头蹙起,回头,奥拉西斯扫了他一眼:“商旅、农夫、流浪者……三成以上都有阿卡德人,你究竟给我查明了些什么?”

沉默,无言以对,那侍卫官只是将头垂得更低。

“这些人中甚至有阿拉美亚人和迦勒底人,似乎主要来自两河流域附近。”随着突如其来的话音插入,一个嘴里塞着团破布,全身被绑得严严实实的黑衣男子,踉跄着,被一把推到了奥拉西斯的面前:“但我们国家迁徙过来的人中,也占了为数不小的比例。”

“路玛,”听到声音,奥拉西斯转过身。望着地上早已放弃挣扎了的俘虏,片刻,将视线转向边上那一脚踩在俘虏身上,一边对着自己微笑的身影:“问出什么没有?”

“暂时没有。这些人强硬得很,稍不留神就自杀了,只剩下这一个。”有些感慨,路玛抬腿在那俘虏身上踹了一脚,随后四下看了看:“琳那小妞呢?”

眼神轻闪,奥拉西斯淡淡道:“还没找到。”

“……天快亮了。”

没有回应,奥拉西斯径自走到那俘虏身边,蹲下身,抬手将他下颌钳起,强迫他始终注视着地面的目光,对上自己的眼:“想死?”

那俘虏冷哼了一声,直直注视着他,面无表情。

奥拉西斯微笑:“能这样公然挑衅我力量的人并不多,我怎会让你死?”

闻言,那俘虏用力扭了扭头,却在他的钳制下,丝毫无法动弹。

“我想我们需要好好谈谈。”手指在他破裂的眼角处掠过,眼见着他的眸因自己这句话而闪过一丝光。奥拉西斯松手起身,带着种怜悯的温柔,在他脸上轻轻拍了拍:“不是用嘴。”

那俘虏的目光一滞。随即似乎明白了什么,脸色发青,从喉咙里挤出一串模糊的声音。他愤然低哼着,一边竭力地想用自己的头,去撞那年轻法老在丢下最后一句话后翩然离去的身影。

他说:“你还有手。”

“咳……咳咳……”

喉咙干涩,嘴里似乎被某种粗涩干苦的东西所充斥,在咽喉处滚动,让人窒息……

忍着头剧烈的昏胀,展琳强迫自己努力睁开了眼睛。

扑面迎来一大团厚重的粉尘,在她睁眼的瞬间,从头顶那片坑洼的石板上一倾而下。展琳忙不迭地翻身躲避,却牵扯出全身撕裂般的疼痛。闷哼一声,她忍不住缩了缩身体,同时明白了口里奇怪的感觉是什么,低头,她干呕着,从嘴里吐出几口混合着沙砾和灰尘的秽物。

这是什么地方?

时不时有细碎的尘沙从头顶石板的缝隙间落下,在墙壁渗透出的淡淡微光中,依稀可辨这似乎是个被遗弃多年的,几乎已经被岁月磨砺得看不出原先样貌的石室。几根破败的柱子支撑着石室的顶,被乱石半掩着的一个门状的黑洞,似乎外面隐隐有一条曲折的走廊。

整个石室并不高,至多三米左右的样子,所以展琳从上面直跌到这里坚硬的岩石地表上,对性命也无任何大碍。只是她的一条腿折了,这是她撑着地想站起来视察周围时发现的。

地上散落着一些骸骨,人类的和动物的都有,年代不算太久,因为骨骼质地还没有变脆。展琳猜这地方或许是过去用来行刑或者处决什么犯人的地方,只是为什么连动物的骸骨都有,这点不太明白。没有费心思多想,她只想尽快结束眼前的处境,所以拖着腿在墙角处坐下,避开那些不断从头顶泻落的尘土。她在骸骨堆里挑了个大腿骨,固定在自己折断的腿部,扯下腰带,把两者绑紧。

这么做的时候疼得有点微微冒冷汗,咬咬牙忍着痛处理完,攀着墙缘,总算能够直立起来勉强着走走。随后在石室里慢慢兜了一圈。想起自己掉下来时的那个洞口,应该就在自己最初躺着的位置正上方。但展琳极力地辨认了半天,还是没能从那片天花板上找出一点蛛丝马迹。不断下渗的沙砾将洞口打开时蹭出的痕迹不着声色地抹去了,一眼望去,灰蒙蒙的,在墙壁特殊质材所散发出的荧光中模糊成一团。

落下时撞到展琳的突出物,在很久以前应该是个梯子吧,依照那个形状来辨别。只是现在只剩上半部分,甚至连阶梯的形状都已模糊不清,只依墙显出一块块突起,勉强保留着当年的痕迹。值得庆幸的是那梯子的泥土成分较多,或者说,根本就是单纯用洞里现有材料随便堆成的。显然当初的制造者并不在意它的质量,否则如果完全用石块砌成,只怕她现在所受的伤不止这一些。

尝试过攀着那把梯子爬上去够那个三米高的顶,看看是不是能碰到什么松动的地方。但手刚一用力那些土就松了,人没上去,土块反而被钯了一些下来,一跤跌倒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

“有人吗?有人吗??”坐在地上仰头看着天花板的时候,忽然头顶隐隐传来一些模糊的声音,她精神一振。不管是谁,先扯开嗓子让自己摆脱目前的境况比较重要。

可是叫了十多分钟,嗓子有点哑了,人也开始躁热起来,而上面那些似有若无的声音,却连一点幻觉的迹象也都不存在了。

该怎么办……

“呵呵……呵……”就在展琳一筹莫展地愣愣坐在地上发呆的当口,忽然一阵清晰的笑,透过被石块半掩着的门,伴着一缕混合着泥土气息的风,远远飘了进来。

极短促,却因着外面的空旷,悠然缭绕着,迟迟挥散不去。

展琳轻轻吸了口气,将视线转向那个被自己忽略了很久的门洞。笑声逐渐消失了,只留有一丝丝微凉的风,在那敞开的门洞间,来来往往回荡不停。

沉思半晌,她手撑着地,慢慢站了起来。

“各国使者已经平安送出凯姆?特的边境。”

“很好。”

“朵拉公主要路玛转达,希望王记得去巴比伦看望她的约定。”

“嗯。”

“宰相大人说,王似乎为了前天晚上的事烦心到现在,所以让路玛……”

“我不甘心。”抬起头,终于隐去漫不经心的笑容,奥拉西斯彻夜不眠却依旧目光炯炯的眼,静静地望向路玛跪倒在地的身躯:“宫里多少关卡?多少守卫?居然能在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形下潜伏进来,欺我凯姆?特无人?”

“……我想这应该不是筹划了一天两天的事了。”

沉默。

片刻,奥拉西斯站起身:“发信给雷伊,调三千黑骑军回来。”

“王的意思……”

“原来禁宫守备都是谁在管?”

“依哈奴鲁大人。”

“全部撤换。”

“如果依哈奴鲁大人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