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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老王(尼罗河系列三)(33)

“真的找不到一艘船?没准还有人要去孟菲斯,或许我们可以搭个顺风船……”一路走着,展琳不死心地在港口附近继续观望。毕竟水路要比陆路快得多,也省去沙漠中赶路会遇到的突发性危险。

“别傻,这里多的是渔船。”低哼一声,奥拉西斯不屑地甩了甩头:“而且即使有人肯载你,琳,你也该知道,这种地方有多乱。”

怔了怔,想起当初来到凯姆?特时的经历,展琳低头一笑:“知道。”忽而想起什么,她俯下身子:“不如包艘船吧。”

“你出来带了多少钱?”

“所有的都在这里。”把钱袋伸到他鼻子下张开。

“买头骆驼都不够。”

“……算了,弄骆驼去……”有些沮丧地直起身,正要随奥拉西斯一起离开码头,冷不防眼角扫过处,倏地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眉峰轻轻一挑。随即,一声不吭地朝着那身影晃动的大船处慢慢走去。

那是艘相对而言比较华丽的船,至少在21世纪的话,是属于游艇级别的。没有刚才那艘渡船那么大,但渡船的配置一样不缺,包括巨大的独帆和两个嘹望室,就连船体下伸出的长桨数量都几乎同渡船一样多。镀金的船头雕塑和船身精美的浮绘显示了它制造的昂贵,和其拥有者的身价不菲,停泊在港口那些色泽晦暗、颜料斑驳的渔船旁,鹤立鸡群般出类拔萃。

而吸引展琳目光的,却是那艘船甲板上指手划脚指挥着船工搬运货物的,那个瘦小而略带佝偻的身影。

肤色漆黑,鼻翼宽阔,典型的非洲人长相,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老头形象。只一双眼,小小的,却闪烁着同他的年龄和体魄所不符的锐利和精明。

这世界真是挺小,不是吗?

唇角轻轻一牵,展琳已通过踏板,跨上了这艘船光洁的甲板。无声无息,不动声色。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同一头狼的到来,所有的人都在忙着把搬上船的货物移入舱底,而哈鲁发则像只敏感的老狐狸般东张西望注意着每一个船工,似乎惟恐他一个不注意,便会有人偷了他的货跑路一般。

“你!动作快点!饭没吃饱是不是?!”

“杰布力!杰布力!哦我的神!你看看你在干些什么!笨手笨脚!”

“你!喂!说你呢!箱子要倒了……”正颐气指使地说得唾沫横飞,老头忽然觉得自己的后背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

自己站着没动,必然是谁在走动时撞到了自己身上,谁,这么大胆,撞到他连声气都不吭?一脸愠怒地回过头,老头气冲冲吼了一声:“谁?!”

后面紧跟的咒骂还来不及从嘴里滚出,那粗哑的声音,突然间硬生生卡回自己的咽喉,因着视线凝聚后所看清的,那紧贴于自己身后,熟悉而诡异的笑容。

“好久不见。”抬手对着这惊呆了的老头摆了摆,另一只手顺势将他佝偻的身子一把扯住,展琳放开目光,在整艘船上漫不经心地浏览一圈:“不错啊,你的船。”

“不……这不是我的船……小……小姐……”脸色瞬间由黑亮褪至灰白,来不及惊诧,老头僵着身子,忙不迭陪笑回答。

“哦,是你哪个同伙的?”

“不是不是……”

“哦,这么说是偷来的。”

“不不不……”越是紧张,越是说不好话,实在是这女人曾经给他带来过太大的心理压力。好容易稳住心跳,他结结巴巴道:“是……是哈鲁发的主……主人……”

“你也会有主人?”微微一笑,却骇得老头一阵抽搐:“看你刚才的样子,不像啊。”

“你……你也知道……现在的年轻人……不看得严些……”

脖子一紧,展琳的手指轻轻打断了他的语无伦次:“你们的船去哪儿?”

“大……大绿海……”

“大绿海……”低头朝身旁的奥拉西斯看了一眼,奥拉西斯朝她点点头。

“好吧,哈鲁发,帮我个忙。”

“小姐……小姐请说……”

“正巧我们也要往大绿海那个方向,不如……让我们搭个便船?”

如果刚才哈鲁发的脸像刷了层石灰,那么在听到这句话之后,他的脸就像石灰上再抹了层糖浆:“小姐……大,大姐……不是哈鲁发不肯,实在是哈鲁发的主人……他……他……”

“有客人,哈鲁发?”正当老头的脖子在展琳的手指下逐渐朝猪肝色演变,身后不期然一道清朗干净的嗓音,令展琳以及奥拉西斯的神色,为之微微一变。

蓦然回头,只见距离他们不到十米,一抹黑色修长的身影斜倚着桅杆注视着他们。黄色的肤,黑色的发,清秀的眸清澈中隐着深邃,那目光淡淡的,似笑非笑。

是在皇宫里遇到的亚洲人……

空气,因着这瞬间的僵窒而寂静下来。凝固般的感觉,除了周围船员来来往往若无其事搬运着货物的响动,以及哈鲁发那粗短僵硬的嗓子,在展琳手指有些忘形的压力下,挤出的嘶嘶声音:“森……森大人……森……森……”

金色细沙在水晶打磨的砂漏中线状滑落,就好像一天的时间,不知不觉中那么悄然过去了,无声无息,安安静静。只除了长桌上首那个一脸沉思的老者,翻看卷宗时偶而爆发出的一两声干咳。

右手那个位置便是法老王的专座,不过,已经空置了数天。

“路玛。”

听这年迈的宰相叫到自己,路玛拉回游离于窗外的视线,直了直身子:“是,阿赫拉谢普大人。”

眉头微微一蹙。对着周围站立侍候的使女们点了点头,那些安静的女子们立即躬了躬身,悄无声息地倒退着朝议会厅大门外走去,顺手,将那道白色镂花门轻轻合上。

老宰相再次轻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他合上卷宗,朝路玛看了一眼:“我知道王近来很疲倦,但路玛大人不会不知道,有些事情未经王的首肯,我们这些做臣子的,是无法做主的。”

“路玛明白。”

“路玛大人也一定明白,虽然王一直通过你转达着他的一些决定和安排,但他持续对例行议会的懈怠,让我们对一些重要的事情没有办法与他当面做直接的商洽。如果就这样随便处置,万一出了什么岔子,责任可不是你我能够担当得起的。”

“比如?”

“密报说曾在迈锡尼发现过亚述人的行踪,传闻亚述王向迈锡尼人购买军用船只,虽然消息不知道真假,不知道王有什么打算。”

路玛扬了扬眉,抿着唇,默不作声地等着老宰相的继续。

“而不知道路玛大人留意到没有,近来北边有不少人迁来底比斯。”

“确实是这样,我接到不少各县官长发来的类似讯息。”

“而就在昨晚,我收到了这个。”从一旁抽过一份卷宗,平展开了,轻轻推到路玛眼前:“你看一看。”

“骚乱?”飞快扫了一眼,路玛抬起头。

“听说孟菲斯最近市内骚乱频频,只是一时还不清楚引发骚乱的原因,我正命人加紧打探。”

“可不久之前孟菲斯督长还来信说,一切无恙。”

“这就是让人疑惑的原因。”

“……或许该派人去巡查一次了。”

“所以我才说,有些事必须王在此,才能做定夺。”

路玛的眼神轻轻一闪,不语。

“此外,太后迁入西边别馆,好吗?俄塞利斯大人不在这里,随便移动她……”

“这是王的吩咐。”

“我当然知道这是王的吩咐,但是……”

“宰相大人!”门外传来的声音将室内两人不断升温的对峙蓦然打断。

“什么事?”回头,阿赫拉谢普朝大门方向看了一眼。

门依旧紧闭着,隔着这道厚重的大门,外面的声音显得有些浑浊:“王召路玛大人晋见。”

“现在?”

“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