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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老王(尼罗河系列三)(76)

“比如?”

“比如我的坟墓。”

目光闪了闪:“你的意思……”

“我的陪葬品可以成为把她带来这里的介质之一,为什么就不能成为把她送回去的介质?”

“但你的坟是空的,就目前而言。”

“会成为实穴的,阿努比斯。”

再次沉默。

窗外隐隐传来风吹着棕榈叶悉琐的声响,伴着宫女们偶然低低的呢哝,一种宁静得几乎不太真实的安详……

半晌,直起身子,阿努用力伸了个懒腰:“好吧,把俄塞利斯找来。”

“什么?”有点突兀的话语,奥拉西斯微微一愣。

“把你哥哥找来,我的王,也许我们还能再想想办法。”

“你是指……”

“难道你认为靠你一个光有力气的野蛮人就能把她送回去?”

眼神轻轻一闪:“我突然很想膜拜你,我的神。”

“去,把你哥哥找来,我要你们两个一起对我膜拜。”再次振作起来的神,原来并不比一头狼的骄傲复杂多少。

浅笑,视线从它张扬的目光中轻轻移开,转瞬,敛了神色:“他在赫梯。”

“你怎么知道的?”

“他在孟菲斯给我留下了些暗示,而我根据那些暗示派人打探出了一些东西。他在那个地方,有六成以上的可能,虽然我还不太能肯定曼迩拉提一边同我联姻,一边做出这种举动的原因和心态到底是什么。”

“不如我们来做个假设,”目光闪烁,它望着眼神有些认真起来的奥拉西斯:“也许赫梯人认为同亚述联手能争取到更大的实际利益。”

“亚述?”挑眉:“怎么可能?”

“可能的原因……”微笑,身体后仰,漫不经心把腿搁到桌上:“我在亚述军人手里看到了铁制的武器。”

指尖在桌面轻轻一掸,抬眸,奥拉西斯越过阿努的身躯静静看向窗外:“铁的武器……”

“瘟疫不可能成为一个国家永恒的秘密,血肉亲情对于有些人来说,永远不可能敌过无上的权力和疆土。其实你心里不可能没有做过这种假设,奥拉西斯,否则不会把赛拉薇软禁在自己身边,既然根本没有娶她的想法。”

“我曾经想过她或许有成为赌注的价值。”

“你明白的,她在曼迩拉提心目中的地位或者说他们之间的关系,同你和俄塞利斯不一样。”

“只是想赌而已,我手中没有第二块的筹码。”

“那么现在呢?”

“我想也许我应该找她谈谈了。”

笑,站起身,推开椅子:“你和她谈,我去看看琳。”

手还没从桌子上移开,转瞬被奥拉西斯不轻不重一把按住:“我们一起和她谈,谈完我陪你一起去。”

“奥拉西斯!她还没有嫁给你!”

“所以还不能对某些人掉以轻心。”

“……我又开始恨你了。”

“那是我的荣幸。”

“……”

第二十六章海站起来了

无数种声音伴着阳光刺入神经,嘈杂而凌乱的感觉,听得出是在尽力压制,但仍无法掩饰过多的脚步和拖车轮轴带动出来的混乱。

拖车?皇宫里怎么会有那么多拖车的声音……

展琳掀了掀眼帘,一室光线紧跟而入,逼得刚从昏睡中醒来的她一阵眩晕。

最近医师用药时催眠药剂的成分似乎有增加的趋势,为了让她饱受酸痛折磨的身体能有几到十几小时的休养。不能确定这方式对对抗瘟疫能有什么用,一般情形下好好睡一觉确实能让人元气恢复很多,但她最近每次醒来,却只能明显感觉到自己体能的衰竭。

病毒不需要体质的调养,它只需要一支有针对性的抗生素来压制,瘟疫说穿了就是流行性病毒。

起身倒水,放轻了手脚,不想让守在屋外的使女听到。

经过镜子前时,发现自己额头有一抹暗褐色的东西,不大的一块,却占着很显眼的位置,就像吃巧克力吃到了脑门心上。抬手想把它擦掉,忽然想起昨天半睡半醒时不知哪个使女对她叨唠的话,手便停了。使女说,阿努和奥拉西斯曾一起来看过她,见她昏睡着就走了,走之前阿努咬破了手腕用指蘸着血在她额头画了些东西,嘱咐不论多久都不要把它抹掉。

……有点不明白。

一直以来同奥拉西斯不和的阿努怎么会和他走到了一起……

而这头笨狼拿自己的血在她额头画这鬼符号又到底是想干什么……

头痛和咳嗽阻碍了思维,展琳开始觉得脑子变得有点混乱。却在一阵剧烈的咳嗽过后,忽然发现额头这个符号的形状有点眼熟——像只眼睛,不过,是只倒着的眼睛,眼内双瞳,一弯一圆……难怪使女不晓得该怎么称呼这东西,虽然它正放单瞳的样子很普遍,通常,人们叫它荷鲁斯之眼。

“砰!”正对着镜子发呆,一阵闷响突兀从窗外传了进来,似乎是什么重物落地的声音。车轮声嘎然而止,随即几声压低了的呵斥,在一片凌乱的脚步声过后,一行数辆的拖车声再次依次响起。

这么多车,到底在搬运什么?

不再去理会额头上的符号,展琳转身头重脚轻地朝窗口处走去。短短几步路,因为虚弱和几天没有好好吃过东西而走得云里雾里,及至来到窗台,整个人便朝窗框上陡然倾倒,像株弱不禁风的小草。这在过去是很难想像的,有点悲哀,有点无奈。窗外阳光很烈,照在她身上除了刺眼,却几乎没有任何暖的感觉。

“快,这边。”

“小心点!喂!这里这里!你在看什么地方啊?!

“阿图那,抬高,我们走!”

“当心这些小的,有点晃。”

不宽的路面,从转角处延伸到西边后宫的方向,平时很清净的路,此时被一整排人和车所占据。车上大大小小不知道装了些什么东西,统一用白布包裹压盖着,依稀一些起伏的线条,在车轮的颠簸中微微颤抖。

有宫女从一旁的窗户或者门缝里偷窥,随即被带队的侍卫吆喝走,一路上很嘈杂,但一路上相对的也很干净。

一个侍卫的目光不经意撞到展琳从窗口投出的视线,他似乎愣了愣,转身同身旁人交换了下眼光,随即催促队伍前行,倒并没有把她同那些好奇的使女一样同等对待。只是队伍的进度显见加快了些,前面的隐入宫门很快消失不见,后面的紧跟着又从转角处出现。

似乎真的像是谁在搬家,这样的阵势……

琢磨着,又一串咳嗽从喉咙里蹦出,意识到外面那些侍卫若有若无扫向自己的视线,她紧了紧身上的毯子,退后准备返回到床上去。

突然目光轻轻一闪,在一阵风有点兀然地卷起的时候。

她看到离窗口比较近的那辆拖车停了停。可能是上面装的东西太大,大得足够当一张餐桌,以致上面包裹的东西遮蔽不严,被风一吹便掀了起来,露出里面黄灿灿一角,在烈日的照射下,闪烁出有点刺眼的光彩。

那是一张脸。很熟悉,因为见过这张脸的人,哪怕只有一次,通常很难再把它忘记。

至今记得在21世纪的博物馆里,它静躺在防弹玻璃下对着别人微笑,淡淡享受着无数种目光对它投来同一种惊艳时的样子。只是那里的它色泽有些暗沉,带着岁月老去后的苍凉,远没有现在金得那么耀眼,簇新光鲜得有点张扬。

展琳的腿软了软。

而随即那张脸被边上心急慌忙的搬运者盖上了,用力裹紧后,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朝她的方向瞥了一眼,随即拉着车继续前行,头也不回。

展琳攀着窗框张张嘴。

想叫住那些人,但又不知道该问他们些什么,心跳得很快,手指却冰冷得没有一点点感觉。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把那口近两米长的黄金棺奁拉走,那口仿佛穿越了三千个年头突然跳进自己眼底的棺奁,那口……属于奥拉西斯的黄金棺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