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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老王(尼罗河系列三)(98)

小孩子还在闹着,他想摸摸那只白玉鸟头人的脸,即使隔了层玻璃。做母亲的连哄带骗才把他拉出门,于是近10米高的一楼展厅,就在孩子的哭闹声和游客匆匆的脚步声中逐渐静寂了下来。

夜幕很块扫荡了博物馆内所有门窗。

大灯在清洁工和系统维护师的脚步声过后逐一关闭,只留有嵌在文物周围的荧光灯,在一片漆黑中折射着那些沉睡了千年的灵魂,散发出幽幽暗光。

“每次看到她嘴唇都会有想吻她的冲动。”手电光在娜菲尔蒂提头像上移过,年轻的保安对着身旁的搭档嬉笑。搭档是新来的,20岁出头的小伙,显然对博物馆关门后被空旷和夜色拉大了的寂静和诡异还没适应过来,一脸紧绷,有些神经质地用电筒上上下下扫射着大厅每个角角落落。

“吻她?”听见他的话,搭档耸耸肩:“我只感到她的眼睛在瞪着你看。”

“也许她爱上我了。”

“爱上你?”手电光刻意在一尊墓志铭上停留了一会儿:“被一只千年老僵尸爱上的滋味也许的确不错。”

“萨瓦迪,你真他妈缺乏浪漫细胞。”

“哈哈!浪漫细胞?这地方能浪漫个鬼!”

“闭嘴吧,见鬼,你嗓门也太大了。”

“这地方安静得像座坟墓。”

“本来就是……”话音未落,用力打了个哈欠:“好像有点困……”

“嘘……听到什么没有?”

“什么?”

停下脚步,抬起手电筒照向大厅顶部,萨瓦迪收敛了原本嬉笑的神色:“我好像听到些什么。”

“这地方经常让人感觉听到些什么,新来的都会有这种感觉。”一手按着太阳穴,一手把搭档手里的手电筒朝下按了按:“其实没有什么,走吧,我头有点晕。”

“你没事吧?”

“我没事。”漫不经心地回答了一声,他有些摇晃地走向门口。

萨瓦迪没有留意到同伴的异样。重新抬起手电照着天花板起伏不平的表面,以及排气口安静的金属片,若有所思。

“砰!”门口处重重一声闷响。

“泰迪?!”急速转过手电光朝向门口,便见自己的同伴一声不响地平躺在地上,萨瓦迪脸色一变:“怎么了,泰迪?!”

没有回答,泰迪横躺在地板冰冷的大理石表面上,安静得像个死人。

“泰迪!”匆忙奔过去,却在几步过后,整个人不自禁地一晃。

仿佛地板突然间下沉,又悄然上浮的感觉。萨瓦迪张开手维持了一下平衡,抬头看向躺在地上的搭档,却发现搭档的身影连同门框一起……随着自己的视线摇晃成了三个。

脑中一个激灵。

脚下一阵发软。

伸手想拉出别在腰际的对讲机,却在一波地陷般的晕眩中毫无招架地跌倒在地上。头撞击到地面的一瞬,逐渐模糊的视线依稀捕捉到一抹暗色身影,从天花板旋转而下,无声无息地稳落在离他不足几米远的距离。

意识到他的目光,那身影静静走来,在他最后一点神智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扯入更深层黑渊的同时,附身朝他脸上喷了些什么。

没有一点味道,只一抹淡淡的凉意钻入鼻尖,柔软亦迅捷地夺去了他大脑中所剩无几的思考。

拍了拍昏睡者的脸蛋,展琳站直身体。

扬手一旋,连接着通风口那道银丝“铮”的一声脱离金属板,在半空拉出道闪亮的弧度,悄无声息没入她右手护腕内。

“嘶……”,角落监视器发出转镜头时机械细微的声响,她朝它们扫了一眼,没有退避。通过排风孔散播的迷药已经发挥作用了,余下的几个小时里,这座博物馆所有呼吸着里面空气的人,都将陪伴馆内沉寂的古老灵魂一同陷于沉睡。迷药是“三唑仑”,液化后高压浓缩在钢瓶内,剂量足够使人昏睡三到六个小时。

三到六个小时可以做很多事情。

出展厅门沿走廊往东,左手转弯是电梯,坐电梯直上四楼,下来的时候时间已过去将近两个小时。而原先背在背后的包已经不见,只留一根细长的合金管依旧斜背在身后,在夜色中闪烁着幽幽光泽。

展琳按原路折回,直走右转弯下安全梯,电梯已不需要再坐,它们并不能到达这座大楼的全部楼层。

连下两层后穿走廊入员工通道,尽头是员工专用电梯,以磁卡通行。到此为止,这些路线在公开展示的博物馆结构图中都有完整标识。而没有标明的结构图,其实占了整个版图大约三分之一,就在这座堡垒之下,一处暗藏的、大约同世界最大的银行之一的NY银行地库同等面积的地下藏品库。

扯下脸上的防毒面具,展琳从挎包里取出一张磁卡,正宗的、只有内部高层职员才能持有的磁卡。这次行动她几乎用光了全部能够动用的关系,包括提供这张卡的人,包括给她拍卖行邀请卡的董事,包括那个四肢萎缩,却凭着一颗无与伦比的大脑破掉银行服务器中端,给拍卖行机器发送虚假信息的男人……而这份硕大的人情她甚至可能没有机会再去一一偿还。

插入磁卡的电梯门在眼前缓缓打开,展琳迈步走了进去。抬头就能看见监视器在电梯一角轻轻转着它黑亮的头颅,她对着镜头里反射出的倒影,撸了撸自己微乱的发丝。

“咔!”电梯在一阵轻微的颠簸中停下。

门还未开,一柄精巧的手枪已出现在展琳手中,抬起正对电梯门,直至它无声开启外面那笼罩在暗绿色光泽下的死寂的空间,她侧身贴着门朝外看了看,放下枪,小心地朝外走去。

一部电梯之隔,这地方已和之前的世界截然不同。

很多时候我们都以为,在博物馆见到的那些静躺在安全设施中的古物,都是历史遗留给我们的真迹,其实不尽然。

一些极珍贵、价值极高的古董,出于安全考虑,博物馆是不会把它们陈列在人们触手可及的地方,即使那里有着最先进的防盗设备、最敏感的警报系统。

资深盗贼通常都知道如何回避那些徒有虚表的东西,正如千百年来,再厉害的暗器机关,都无法制止盗墓贼贪婪的脚步。

所以通常,某些我们以为亲眼得见的真品,很可能不过是放在昂贵的防盗玻璃里面,模仿得几乎毫无瑕疵的赝品。

真正储存这些除了特定日子才能让世人得以一见的古董的地方,其安全度不亚于瑞士银行的金库。而此刻这座地下堡垒的外围就呈现在展琳眼前,金属折射着白色的壁灯,冷漠中带着一种森然的嚣张。

走到通道口前用帽子把头发裹起,展琳拉下帽子上的特殊眼镜,把它架到鼻梁上。

随即微微一愣。

通向储存处的通道内并没有安置事先被告之的,架设在内壁的热感应射线,一丝可疑的痕迹都没有。默站了片刻,低头从包内取出一支小瓶对着里面喷了几下,无色无味的雾气在里面氤氲散开,勾勒不出一点点暗藏机关的痕迹。

没有开启防护设施?失误还是故意……

扯下眼镜,反手把枪插到腰后,展琳从包里拉出包散装部件,飞快地在手里组装成型。

改良后的JS9mm机枪,安上消音器后直径增加了三分之一,她抬起它朝通道内探了探。通道里一片寂静,只有一点细微的隆隆声由内隔着层真空金属传出,那是内部排风机正常运作的声音。

她试探着朝里走进一步,保持随时随地转身跳开的姿势。通道里依旧没有任何动静,和普通的走廊一样,敞着半月型的口对着这惟一的入侵者静静观望。

垂下眼帘,展琳轻抚着手中冰冷的枪管,迈步朝通道深处继续走去。

一路上很平静,转个弯再走上不多的路,很快便已经能望见储存着图坦卡蒙面罩的保险库栅栏,那张流光溢彩的面具,安躺在天鹅绒铺垫的托座内,被身前银光锃亮的合金栅栏守护着,无声无息地凝视着高高在上的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