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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关北(58)+番外

萧然伸出手去拍了拍何淼淼的背,他还是第一次和一个姑娘家离得这么近,礼数被他抛在脑后,他欠身去跟何淼淼贴到面对面的距离,一边替她擦去眼泪一边柔声开口。

萧然骨子里是个非常温柔的人,他还特意又找了条帕子替她擦去了脸上那些被泪渍晕染开的粉黛,女孩家的肌肤吹弹可破,萧然万分谨慎的帮她擦拭,生怕弄疼她半点,一时间紧张得连指尖都在发抖。

何淼淼红着鼻尖满面泪痕,她顺着萧然的动作仰颈抬头,轻软的布帕蹭得她面上发痒,她下意识皱起了整张脸,喑哑的啜泣声因而稍微止住了一些。

海力斯被休戈召进了宫城,萧然刚出寝殿巴布就来跟他禀报这件事情,想来是休戈怕他折腾一趟,于是索性直接下一道诏令直接将人拎到了他眼前。

萧然直奔议事厅,他心疼何淼淼,一路上走得煞气腾腾,他几乎是直奔着内室的海力斯杀过去的,结果中途被休戈揽过去低头耳语了一番。

休戈与海力斯算得上是一起光屁股长大的情分,海力斯又一直像是他的兄长一样,所以他相信海力斯不会做出什么丧良心的事情。

而萧然性子单纯,没什么心眼,又对何淼淼关心则乱,休戈哭笑不得的看着他板着面颊嘴唇紧抿的严肃模样,忍不住抬手搓了搓他的脸。

内室的小桌边上第一次容纳除去他们两个之外的外人,休戈拉着萧然盘膝坐下,他哄着萧然给了海力斯一个解释的机会,毕竟这件事说到底还是人家夫妻俩的事情,他们就算要插手,也得先把前因后果搞清楚。

“先说好,你扯这种事情搪塞,是不愿意要小三水给你生孩子,还是你想看上别家姑娘,想让人家给你生?”

休戈落座便开口问到了重点,尽管何淼淼没有跟他说明来龙去脉,他自己打听也能八九不离十,他确定海力斯不能生育这件事情纯属扯淡。

他自小就知道海力斯喜欢小孩,要不然也不会跟老妈子似的成天照顾他们,再者说他们小时候动不动就一起去草原里的野泡子脱光了洗澡,人不可貌相这几个字在海力斯身上简直是体现的淋漓尽致。

“你别连着我一起骗,从小到大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这种毛病,再说,就算真的是有问题,你自己还能治不好?”

休戈难得不顾情分的给海力斯摆出了一张臭脸,他单手环着萧然的腰侧轻轻摩挲,示意萧然稍安勿躁,但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却远没有手上的动作那么温柔,“你赶紧说清楚,到底是不想跟人家过了,还是有什么别的事,我今天不跟你废话,你要不说,我现在就下诏给小三水找驸马!”

萧然一直觉得对何以修有愧,故而跟何淼淼有关的事情,可能真的不会费什么口舌讲道理,海力斯的功夫在萧然面前不过是个摆设,假若动起手来他当真保不了海力斯全须全尾。

休戈冲着海力斯微微挤了挤左眼,他能感觉到萧然在他怀里绷得像一柄刀一样,而那种由于双手紧握成拳的力度太大才能导致的骨节轻响他更是听得一清二楚,于是不得不赶紧暗示海力斯赶紧有一说一有二说二。

“.…..我没有想过别人,能和淼淼有个孩子是我做梦都在想的事情,只是,只是淼淼的娘亲当年是怎么回事,殿君你应该是清楚的。”

休戈的警告显然是有点用处,海力斯沉默半刻之后哑声开口,这件事情除了萧然和休戈之外他确实无人可托,他曾经想过把事情一瞒到底,就算何淼淼跟他闹个天昏地暗也比那种冒险为之的结果要强。

萧然的面色因为这前半句话略微和缓了一点,但很快又沉了下来,他顺着海力斯的话头仔细回想了一下当年的情形,何以修的妻子因孕伤身不是秘密,何以修当年几乎散尽家财求遍京中名医也没能把妻子的命换回来。

“你是说淼淼也?不对啊,而且淼淼她气色一直很好……”

萧然喉间发涩,他下意识攥紧了休戈的手指开口问道,何淼淼习武,看上去格外的活泼利落,怎么看都不应该会是有这种隐患的人。

“淼淼随她娘亲,身量小,再加上她小时候从南边过来,一路上受凉受冻,底子就落了毛病,平日里看不出来什么,怀孕的时候才会显现出来,虽然从医理上讲只是可能会出问题,但是一旦真的出事,我怕我救不回她。”

医家不是仙家,海力斯放在桌下的手悄然紧握成拳,他行医数年,最是清楚这个道理。

常人是无知者无畏,总觉得一侥幸就能闯过风险,他则是越精研医术就越觉得自己无能为力,到头来即使是只有万分之一的危险,他也不舍得让何淼淼去试。

事情说开之后,萧然冲海力斯行了一礼,为自己方才气势汹汹的态度道歉,他一急就脑子发晕,甚至都忘了人家还是他的救命恩人。

他们一时商量不出对策,海力斯便托他和休戈收留何淼淼几天,即使到最后一定要告知真相,也至少要给何淼淼一点缓冲的时间。

萧然痛快应下海力斯的要求,却不知道该怎么回去面对在寝殿里等他的何淼淼。

萧然天生不擅长处理这种复杂的情感纠葛,他忧心忡忡拧着袖口的布料,暗中跟自己较劲的小动作引得休戈不合时宜的心尖酥软。

但休戈对海力斯好歹还是有点兄弟情谊的,等到海力斯告退之后,他才将萧然往怀里一拥一揽,按着他细软的发顶胡乱揉搓一通。

“没事,你先去膳房吃点东西,再去陪着小三水就好,什么都不用说,剩下的我处理,我去把海力斯家里那些老家伙的嘴堵上,一会儿就回来,还有,告诉小三水,晚上我们吃牛肉锅。”

萧然不是个会说谎的人,他拎着食盒回寝殿面对何淼淼的时候只能跟她保证海力斯不是变心,也不是要纳妾,他按照路上打得腹稿一字一句的背着,瘦削的脊背挺得很直,紧张到整个人都绷成了一根拉满的弓弦。

何淼淼抱膝坐在兽毯上瘪着嘴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最终看在他这副模样的份上高抬贵手,并没有追问下去

她信萧然肯定是全心全意护着他的,既然那两个人能使得动萧然来她眼前当这个挡箭牌,那就说明事情显然不是她想得那个路子。

倘若海力斯不是因为厌倦了这段姻缘才扯出这种弥天大谎,那结果就只能指向另外一方。

何淼淼聪慧通透,她待在寝殿里同萧然啃了一下午兔肉,心里多多少少的猜出了问题大概是出在自己身上。

她说不上愤怒,只是心口困着一团不上不下的气,她把脑袋埋进膝间,难得安静的在兽毯上待了许久。

萧然几次试图跟她搭腔都没能成功,所以只能屏息收拾着屋里的碗碟和骨头,生怕弄出半点动静惊扰了她。

休戈在傍晚前后回的寝殿,进门之后随手扔给她一根绸布包裹的凤钗,一声脆响之后,她晕乎乎的被凤钗砸中了脑袋。